ldquo金庸rdquo针砭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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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一个比较自得的本事是仿写各个作家,有些几可假乱真,曾被语文老师拿着手写的文稿问这是鲁迅先生哪本书里的,干嘛要抄?

一时兴致写两篇,看手生了没。

顺便说,仿写古龙比仿写金庸容易得多。金庸先生词汇量太大,细节诸多,逻辑严谨,远不如古龙的文风运作起来畅快淋漓。

第一篇:

暑气尽弭,又是阴翳愁人的深秋,朔风夹杂着窸窣雨滴漫卷着萧索的街道,街上寥落的行人脸上被剌得生疼,不自禁地打着寒噤低下头去,加快了各自的步伐。这是公元二零二一年的中州北畿。中州向为天下九州之正中,名副其实的通都大邑,自建国以来一直为中国陆路交通的冲要,向来商贾辐辏,物似运来,粮食、丝绸、煤炭、人力一日也不间歇地通过铁路、公路运往上至京都下至海南西起藏边东止桃花岛的四面八方,往昔好一座烟云繁华的大城,然自去年至今,中州经济渐衰,百业萧条,此时不过午时刚过,偌大一条官道十家门面只开了不足两三家,竟有些只下掉半爿门板,看去直似八线县城荒村小道。

“矮人教育”的前柜伙计姚三中午贪杯误了打卡,被胖掌柜詈骂一顿,抽了两个嘴巴,被罚独自在门口顶着寒风招徕学红毛话的客人。姚三讪笑着目送掌柜进后院厢房休息,立时换了副嘴脸,冲着那“肥猪”的背影狠狠啐一口,嘴里便骂骂咧咧道:“你这杀千刀的瘟猪!生意不好客人不来倒怪得你老子!去年春上瘟疫今日还没过去,官府贴下告示不得无事外出、聚集,今年七月间中州千年不遇的暴雨又倒了多少店铺?断了多少人的营生?可算是送走了醉酒的龙王爷却触了更大的霉头,他祖奶奶的‘双减’了!这可真正坏人衣食了!瘟疫有人不怕,暴雨不会长久,但不让上辅导班却何处说理去?再说了,你这瘟猪祖上积德去了红毛国留学,学了半生不熟的红毛话,谅是也没学到精髓!不然何以昨天两个学红毛话的孱头听了你讲后摇头便去,径直进对面的‘旧西方教育’报了名。那旧西方教育的前柜小婊子安妮隔着大路冲我笑啊!我呸!爷爷不是看她还有两分姿色又死了老公,早蹿过去揪住头发打得她美颜相机都拯救不了!”

姚三一边骂一边从隔壁黄焖鸡米饭的露天席位上掇过一条板凳坐了,懒洋洋地看着街上,看来看去倒都不似要学红毛话的。

黄焖鸡米饭的伙计李大疤瘌见姚三又饶去了板凳,一时不悦,脸上却是和气,道:“姚三哥今日坐镇门庭,必是生意兴隆,谅过不了几天‘矮人教育’这招牌就易主儿到您这儿了。小弟不才,日后还得仰仗姚老板不忘今日借凳之情,多多照拂帮衬。”姚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反讥道:“李大哥此话如何克当?也是你三哥命贱,太过戆直,不会拿死鸡肉炮制什么黄焖鸡,也不会拿某宝上两文大钱的料理包冒充什么现炒外卖,可是发不了财啦!”

李大疤瘌被揭短,正欲发作,突然眼前一亮,见路口转来一穿靛色稠衫、白色皮毛披肩的妇人,右手拉一个七八岁的垂髫男孩,男孩右手又拉了一个三四岁的穿翠绿夹衣女孩,三人径朝这边走来,均是脚下匆忙。那妇人大约三十五六的光景,衣饰虽不华美倒也精致齐整,两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中国李宁,男孩脚上的空军一号半高靴子虽一眼便是莆田货,也总得一钱银子。妇人秀眉紧蹙,时而顾盼,在这阴沉的天气里显然是有所鹄的。

姚三和李大疤瘌均是四十多岁,在柜上忙活了大半辈子,天天察言观色便眼神如炬,一眼便看出这妇人家境殷实,在如此时节有消费能力的主儿已然不多,自然招子一亮。李大疤瘌已快步迎上去,手里递给两个孩子各一个糖果,摸摸男孩脑袋,冲妇人躬身道:“大嫂行路辛苦。少爷和小姐看似走得累了,肚里也饥了吧?不如就在小店打尖?小店百年字号的正宗黄焖鸡,用的是奥世体不锈钢大肥鸡,佐以天山时鲜香菇和火星上种出来的土豆,端的美味,您尝过不就口小店分文不取如何?”

姚三听他法螺吹得过分,便插嘴道:“我却听说‘黄焖鸡’这名字还没你儿子殁时年长,想是你儿子死那年已一百岁了。”

李大疤瘌一下跳起来大骂道:“姚三你这万劫不托生的穷鬼!操你八辈祖宗!老子叫你嘴贱!”说话间拎起一条板凳劈头盖脸砸过去。原来他有一子去年九岁夭折,而“黄焖鸡米饭”自山东济南府创品牌,时至今日确也没他儿子夭折时年岁大,“百年字号”云云自然谬以千里,不足为信。

这一下变起俄顷,姚三料不到李大疤瘌说打就打,自己家传的武功虽非泛泛,但凳子来势太快,避之已然不及,仓促间只得劲运于背,要生受了这一击,同时左手成爪暗里凝力,手背上青筋暴出,已看准了李大疤瘌的膻中、神池两穴,准拟一抓之下叫他好看。

那看似娇俏的妇人突然放开男孩的手,身形一晃,已在姚李二人之间。凳子刚好飞至面门,那妇人肩头微侧让过,左掌轻巧地抬起直击板凳,把板凳打得上飞两丈有余,这才卸下前冲之势。凳子落下时那妇人右手举重若轻地一拂,板凳已落回黄焖鸡门面前原来之处,倒似从未动过。

姚三险中求安,已是面如土色。李大疤瘌一时气愤掷出板凳立时后悔,也是心下怔忡,眼见这妇人抬手间解了自己的派出所之厄,心下感激,冲妇人抱拳称谢,妇人敛衽还礼。

李大疤瘌心悸之下也不再招揽生意,狠狠瞪了姚三一眼,走入店内上了门板打烊。

姚三见那妇人截下板凳那两手虽颇有根柢,但也说不得如何高明神妙,只道是武学世家中的妇道人家闲时缠着丈夫学了几手,也不为意,上前抱拳唱喏,道:“多谢娘子出手相救,姚三有礼。便请进店奉茶,歇息片刻。”

那妇人抬眼看看“矮人教育”的招牌,也不推辞,还礼道:“如此便叨扰姚三哥。”

姚三心中一动,心道:“原来她本就是来这里学红毛话的。”

“矮人教育”的内堂比之对门豪阔的“旧西方教育”显得逼仄,好在三年前重新装修过,墙上挂了胖掌柜和各色官员、红毛国人的合影,另有密匝匝的学员照片、证书,十几面“桃李满天下”的大锦旗环四壁挂成一个堂皇的大圈,倒也不失气派。

姚三请妇人在大厅坐下,取出自己私藏的信阳学员送的上好毛尖,冲泡了一杯,又给两个孩子倒了两杯温白开水,端了奉上。姚三再次谢过妇人,问了妇人如何称呼,妇人说自己夫家姓孙。姚三道:“原来是孙家娘子。”

妇人只是坐着看那些照片,若有所思,姚三也不便开口推销课程。

那妇人看遍了合影,终于对姚三道:“姚三哥,你这里……没有……课程介绍么?”

姚三讪笑道:“娘子说笑了。我们这里早先是教红毛话的,‘双减’政策下早就改啦,现下只是供家长休息、孩子玩乐的,哪有什么课程?说不得要被官府查办的。”心下琢磨着如何让她明白这“家长休息、孩子玩乐”并坏钞。

那妇人脸色骤然红了,嗫嚅着似有话说,终于没有说出来。那男孩却突然张口道:“妈妈,妈妈,你不是说带我来学红毛话么?怎么这大叔说这里不教我们呀?是不是错了地方?”那女孩却一脸高兴道:“我喜欢玩,我喜欢玩!我要在这里玩!”

姚三见那妇人拙于言辞,不愿让她继续为难,便压低声音道:“娘子可是要让小少爷学点红毛话好玩?”

妇人眼中泛出亮光,点头道:“正是如此。”

姚三道:“娘子是小人的恩人,本该竭诚图报,然娘子当知现下官府的告示罢?学科培训制造内卷,增加学生负担,已是强弩之末啦。不是小人不愿效劳,实在是被官府知道了,小人吃官司不打紧,累了小少爷的声名和学业可就罪过大了。”

妇人颤声道:“可……可……可红毛话还是要考的……能否光宗耀祖在此一遭。我本知道‘双减’,可该学的人还是在学呀。”边说边慈爱地抚摸男孩的头顶,接着道:“他班里那些达官贵人的孩子,可是什么都没少学,人家把红毛女人请到家里教了。人家孩子已经可以写小作文了,而我这孩子只是刚认得二十六个字母……我已问过一十三家,总推托不收。”说话间一时心里难过,便泫然欲泣,男孩道:“妈妈,不要哭,他们也没有那么好。赵老板家儿子赵思聪莫说红毛话,便中国字也不识几个!你再求求这位大叔,让我在这里学罢,我一定好好学,将来比他们有钱,给你养老,给你住大房子!”

姚三此时已断定这妇人不是哪里的探子,学与不学也不会去官府举报了这里,心下一松,哈哈笑道:“娘子莫急!想学红毛话,也是可以的。”

妇人愕然抬头,道:“你说什么?”

姚三道:“现在‘双减’政策督查甚严,一不留神轻则关门停业,重则没收了全部身家还要锒铛入狱,故小人精细了些,娘子勿怪。”起身作揖。妇人忙道:“这如何敢当!”连忙站起还礼。

姚三望望门口无人,走过去掩上门,这才钻入柜台取出几份手写的课程简介递给妇人道:“娘子请看。”那简介上的要紧字眼要么略过不提,要么用他物代之,旁人拿了去看也不以之为课程简介的禁物。

那妇人脸露惊喜,赶忙接过,一张张仔细去看,眼中脸上满是喜色,边看边询问道:“你这课程是线上还是线下?”

姚三张嘴尚未回答,两扇门板突然被大力所震,向内飞出,险些砸到两个孩子。姚三忙探步挡在妇人和两个孩子身前,左右双拳同时挥出,砰砰两声砸开门板,才未伤人,只听喀剌剌几声响过,几张桌子已被门板砸坏。

两名捕快身形迅捷地蹿进门来。一个矮胖,一个瘦高,矮胖的持铁尺,瘦高的拿锁链,摆出架势挡住门口,正对姚三和那妇人。姚三认得这二人,矮胖的姓沙,瘦高的姓毕,二人是这一片的捕快,经常来各店家打秋风。

姚三拱手道:“沙头儿请了!毕头儿请了!两位头儿有何示下?何以出手就毁门伤人?”

矮胖的沙捕快嗓音如同闷雷炸裂,道:“姚三,你好大胆子!本头儿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招生,不许开班!你这是顶风作案哪!踏马的你知道不知道要吃官司?现在学科培训跟卖淫嫖娼同罪,八月间毕头儿亲自叫你们去开会,当时就通知了。我问你,是也不是?”

姚三笑道:“是是,上面的通知谁敢不遵?然兄弟没有招生,没有开班呀?两位头儿可见这里有一张招生简章和一个学员?”双手一摊,很是无辜。

沙捕快跳到妇人身旁,夹手抢过妇人手里的那叠纸,翻看之下,虽明知这便是这奸商的招生简介,然文辞隐晦,不着痕迹,也没法以此为凭去查办,一时无计。

瘦高的毕捕快脑子灵光,指着妇人对姚三道:“你们这等奸商刁民别出机杼应付官府,真是煞费苦心,好巧的心计,又好一张利嘴!那么她是谁!”

姚三脸上还是笑着,心下转动,正想着给妇人安一个什么名头好,那妇人一时情急,却说了出来,急道:“我们只是想学个红毛话,犯了什么王法!还让不让我们屌丝的孩子有点人生希望!”

姚三登时心里叫苦不迭,心道:“罢了罢了,这官司吃定了!这妇人咋恁地多嘴!”

沙毕二人哈哈大笑,沙捕快道:“怎么样姚三,还有什么说的?跟我们走吧?”

姚三只得赔笑道:“二位头儿请稍坐片刻,兄弟有一点心意孝敬两边嫂子和公子。”

毕捕快厉声道:“老实点!这是有人去官府举报了你!现下风声正紧,谁敢要你那劳什子的心意?……不对!我们什么时候都没要过!是不是?”最后一句却是对沙捕快说的。

沙捕快看姚三脸有凄意,一时不忍,安慰道:“也没很大事情,去一趟交代下就回来啦,走吧。”

毕捕快抖开铁链锁住姚三,二人牵了姚三出门冲西而去。但听李大疤瘌在身后得意地高喊道:“姚三你这穷孙子咒老子没了儿子,这下老子举报了你,好叫你断子绝孙!”

第二篇:“古龙”新作《绿照山河图》

秋过眉头,残月冰冷,又是无边夜。

二十年来,村子里从来都没有这么多人,也从来没如此静谧。

家家户户人都在,但整个村子如同荒芜的大地,就是没有声息。

你说怪不怪?

轩窗之后,一个妇人单手支颐,眼神痴怨,只是看着窗外。

晓风何时吹尽残月?谁又道风月美好?

那妇人三十出头,眼角虽有风霜之色,但姿容秀美,仍是腰身曼妙,肌肤如雪。

她用柔若无骨的纤指轻弹烛芯,两点火花溅去,屋里又亮了一些。

妇人幽幽自语道:“又冷了一些,也不知道他在工地上买不买得到寒衣。”

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跑来,嚷着要去村外小河边捉螃蟹。

妇人抱起孩子,轻哼儿歌,待女孩不再叫嚷,妇人柔声道:“乖乖,我们现在,无法出去的。你要懂事。”

女孩道:“那我们便在村里玩好不好?我要去找小泥鳅、小甜瓜玩骑马打仗。”

妇人叹道:“也不可以的。等上几天,妈妈带你去找小泥鳅、小甜瓜玩,可以么?”

女孩乖巧地点头,瞪大乌溜溜的眼睛,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这屋里好闷。我们已经在屋里十四天了。我都在墙上做有记号。”

妇人道:“因为……因为外面有不好的东西,已经死掉了很多人,也抓了很多人。得等好上一些。”

女孩听不懂这些话,又听妇人唱了会儿歌谣,便睡着了。

妇人把女人放到床上,摸摸她的脸,走到窗边击掌三声。

这是村里召唤传递消息的更夫的讯号。更夫是村里唯一可走动之人。

一个村子,所有人都是活着,却只有一人能走动。

这人莫非有魔法?定住了其他人?

定住人的魔法,却不是这更夫使的。

是瘟神,还是什么?

更夫已来到窗边,便似一直长在这窗边。

妇人道:“你来了?”

更夫道:“我来了。给你。”

妇人道:“什么?”

更夫道:“东西。”

妇人莺啼般笑起来,袅娜笑道:“我知道,不是南北。”

更夫道:“今天去镇上给村里采购东西,给孩子买了花鼓。”

妇人道:“花鼓可以敲么?”

更夫道:“想是可以。”

妇人叹道:“只怕敲破了。”

更夫隔窗递上一个口袋,打开了却见花鼓下有一小袋小米,两包盐巴,一块腊肉,一包口罩。

妇人道:“我听说镇上做花鼓的梁大脑袋吝啬得紧,一个花鼓便是一个花鼓,不多送什么。”

更夫道:“不错。我走时多取一个风车,他也追了我三里要了回去。”

妇人道:“这么吝啬的人,偏生送了这许多事物。”

更夫道:“第一,这不是送的。第二,这不是梁大脑袋家的。第三,这是我在张健家铺上买的。”

妇人道:“那开粮铺的张健却原来改做了菩萨,白送了你这些。”

更夫道:“张健家太太天天吃斋念佛,倒想做菩萨。然他自己却是菩萨座下的善财童子,不会白送。这些是我买来的。”

妇人道:“我并无银钱给你。你这次可是要蚀本了。”

更夫道:“你家胡大哥当年在夜场于二十多个混混手下救我脱难,自己被大宝剑捅了九个窟窿,不是蚀本更多?”

妇人轻笑道:“我当时若认得他,定不让他救你。”

更夫道:“那么此刻你和女儿困在屋里不得救济,也是业报。”

这妇人春葱翡翠的小手曾在十六年前震碎十一个想要当街调戏她的混混的颅骨,也曾在九年前与丈夫工地上干活的“大力神”于群打赌,单手提起了于群重一百四十六斤的兵刃,玄铁篮球,顺手投出了一个十米的三分球。害得这大力神于群被自己丈夫当众抽了嘴巴。

然而此时这妇人却觉得这袋子分量比一百四十六斤的玄铁篮球还要重!

这小小的袋子里,价值不过三分银子,在此刻却如黄金万两。

这是人的活命之物!能不重?

无论多大艰险困厄,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珍宝金玉,高官厚禄,都是要活着!

贩夫走卒,低贱如蝼蚁,也是要活着!

她怎么可以不要?

妇人问道:“现下时局如何?还是不让走动么?”

更夫默然不语。

妇人道:“还要挨到什么时候?”

更夫道:“东村的木匠刘芒,今天被拉走了。”

妇人道:“刘芒?”

更夫道:“刘芒。如假包换。”

妇人道:“可我知道,他并没有去过那危险的地方呀。”

更夫叹道:“一点不假。”

妇人道:“难道是他家里人去过?”

更夫道:“你也知道他父母早亡,一生未娶,哪里有家人。”

妇人不语。她不能相信,但这两年来的怪诞经历下,什么样的怪事都见怪不怪,如有人说郑爽是处女,多半也是真的。

然而她还是不信。刘芒被拉走比郑爽是处女还要奇怪。

更夫道:“官府说,他三十七年前在漠河马皮子沟的相亲对象家的姑爷的二表舅,去年芒种时分,去过非洲。”

妇人长大了嘴巴。

她是真的不能相信这种事情了。

便是在梦中,便是自己疯了,便是天地倒悬,也不相信。

听刘芒说过他的相亲对象十五年前就跟丈夫吵架喝了百草枯,临死前修书给刘芒。

这个女人的姑爷的二表舅是谁?

去过非洲又有什么干系?

更夫看着妇人,道:“带洲字,就不行。郑州扬州广州非洲,都是州。”

妇人的心沉下去。她知道解禁又是无望。

更夫道:“知道你不愿相信。然你不愿相信的事还有。”

妇人道:“莫不是凡凡出狱了?”

更夫道:“凡凡出狱不出狱,我们这个村子,都要监狱般再封闭二十一天。”

停工第十八日,艳阳。

最后那两个河南的泥瓦工也走了。

世上有种东西叫做联想。

一见东北就想到烧烤,一见美女就认定品行无瑕,远离女司机,不嫁凤凰男,这便是联想。

看到胡四,无论谁都联想不到他就是胡四。

他在工地上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四十几岁,相貌粗陋,神情漠然,腰背已不如年轻时标枪般挺直。只一身蓬勃的肌肉仿佛在向岁月傲视。

但这个工地的主宰,决定所有人的来去升迁。

以及每一分钱。

胡四觉得你该涨工钱了,工地上所有人都会觉得你确有长进,胡四觉得那个安徽婆娘做饭不如四川的小娘儿们好吃,第二天那个安徽婆娘便从食堂失踪了。

每月初五发工钱的时候胡四不用会计,而是自己端正地坐在办公室,把成堆的银钱堆在桌上,一把一把地把银钱发给眼巴巴排队等候的工人。

他喜欢沉甸甸的银钱过手的感觉,也喜欢看工人面对银钱欣喜中带有贪婪的眼神。

权力。

说到底还是权力,自古以来男人奋斗的终极。

但胡四也有烦恼。

通常有权力的男人的烦恼只有一种:怕老。

凭谁也伤逝青春,何况曾一夜十三次威震天下的胡四?

风烟过眼,年少时仗剑江湖的穷小子已行将衰老。

但胡四不想老去!

他不怕刀剑加身,不怕甲方挑刺,不怕老婆要钱,他只怕自己老得太快。

不练武功自然老得快。

胡四已有两年不练武功了。

年轻时饭可不吃,觉可不睡,但武功不能不练。

现下有一点时间便只想睡觉,睡到避开这个世界。

工地开工艰难,招到的人今日来明日又走。这些对胡四来说都没什么。不管多艰难,好歹能开工,能开工就能活着,能活着就是希望。也无非就是无休止地扫码,仿佛这扫描是灵丹妙药。

终于扫码也不必了,工地停工了。

没有工人。没有人。

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动力。

庙堂之上是用脑用术的人,工地上是用力用命的人。

用脑的人用力的人共同创造这个世界。

人有别于禽兽在于创造并心向美好。

然而,用力的人此刻无法进入胡四的工地!

胡四被少林寺十八铜人围殴时都没有这么无助。

要东山再起就得招工人。只有高贵的绿色才能出来做工。

金黄色,火红色在中国的文化里象征高贵。

绿色这个安和宁定的颜色,竟然也有象征高贵的一天!

胡四起初还在对照那些红黄绿的地区苦心钻研,简直比年青时钻研武功秘籍还要用心。

钻研下去才惊觉整个地图都是红色的。

危险的地方不能去,不能路过,甚至连想一下都会被监控到从而变红。

况且人与人总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像胡四娘子所认得的刘芒。

人的一生总要认识成千的人,这成千的人不一定是你的妻孥亲眷,属下婢仆,他们不一定会听你指示。

其实妻孥亲眷,属下婢仆也不定会听。

这也是人生苦短,莫可奈何。

所以人人都是红色。

一个工地没有工人,如同一个娼寮没了婊子,一个饭店没了厨子,抖音里没了女拳段子。

更像一个坟地。闹市里的坟地。

本来是有工人的。

一切都怪那个人。

四个月前。

胡四见到姚三时的第一眼吃了一惊。

引姚三来工地的河南老乡已经提前给胡四交代过是个“双减”政策下开辅导班倒闭的,要到工地上找营生。

开辅导班的大抵都是文弱书生,如同上综艺节目打篮球的大抵是菜鸟。

然而这姚三比胡四见过的最强壮的工人还要强壮一点。

这一点,大约是一头大象。

胡四手下的“大力神”于群已经是强壮得不像话,但这姚三能单手按住于群,倘他肯多出点力气,一个指头也就够了。

所以胡四想要留下他。

胡四问道:“哪里人?”

姚三道:“绿区的人。”

胡四道:“绿区不少,你是哪里?”

姚三道:“不少是多少?”

胡四道:“也没多少。”

姚三道:“那我就是这没多少里的。”

胡四笑道:“莫非我可以报你是皇宫大内的?”

姚三道:“未尝不可。”

胡四道:“你这人真的挺招人讨厌,但我又喜欢你。”

姚三道:“你喜欢招人讨厌的人,那么你也是个招人讨厌的人。”

胡四道:“当真是绿区?你可不要害我。”

姚三道:“我要害你,只需要透露你在加拿大相好的粉头,恰是你夫人的总角之交。”

胡四脸上开始难看。这本是他最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

姚三接着道:“好在我今日有了份安稳营生,也不会到处跑着一不小心撞到一个罗姓妇人。”

罗姓妇人的丈夫胡四道:“你有没有眼睛?”

姚三道:“好像有。”

胡四道:“能不能看?”

姚三道:“怕是连你的内裤颜色都能看穿。”

胡四道:“工地西头有台带轮子的机器。”

姚三道:“驾驶室里好久没人进去了,座套开了七根线。”

胡四道:“你的面试题目是很难的:这是台什么机器?”

姚三道:“叉车。”

胡四叹道:“果然很难。你走吧。”

姚三笑道:“我只认得两种机器,不是叉车,必是挖掘机了。”

胡四道:“那么你还等什么?我花钱雇你,便是让你磨洋工?这个月的八钱银子月给还想不想要?”

姚三开了一天挖掘机,挖起的泥土怕是还没他本人亲手去挖来得多。

胡四出神地看那个几乎双手就可以捧起的小土包。

姚三道:“这比我过去十年干的活儿都多。”

胡四皱眉,把姚三带到自己办公室。

姚三皱眉,因为他看到了一头猪,六只鸡,十八只鹌鹑,两条娃娃鱼,半条狗。

半条狗当然不是活狗,正佐以孜然大料,在架子上烤。

姚三叹道:“你这办公室太小了一点。”

胡四道:“本来更小,好在我赶出去了三头犀牛两匹骆驼。”

姚三不说话了。

胡四隔着既是堆满了换洗衣服的办公桌扔过去一摞纸。

姚三左手一抬,那纸已托在掌心。

纸倒不厚,只比一个大学所有的论文加起来厚了一寸二分而已。

低头翻看,却是各种登记表、承诺书、清单、上级文件、规章制度。

胡四道:“之前的工人最快的弄了六个月零十四天五个时辰,你不吃不喝不睡想必两个月就够了。”

姚三翻着那纸道:“填写倒可以,只这各种证明我又到哪里去开?最离谱的是还得集齐华山、嵩山、衡山、衡山、泰山五个最大的尼姑庵的钤记,这如何做到?且我有没有病,这些尼姑如何得知?”

胡四道:“这是官府的要求。想是那些师太法力无边,知天下每一人之祸福康病。”

姚三再翻两张,提高声音道:“医院。”

胡四道:“哦?”

姚三道:“我若按这要求去健康培训这许多天,医院当院长的。”

胡四道:“你未必能当院长,但我这里经受过这样培训的工人,已经有四个改行当了主任医师。赶巧给你做体检的就是其中一个。”

姚三道:“体检难不难?”

胡四道:“也不太难,只不过一个叫翟志刚的健康不达标。”

姚三的手开始颤抖。

胡四道:“你还有没有问题?”

姚三道:“两个。”

胡四道:“第一个?”

姚三道:“你这里的工人,有多少个全部完成这些了?”

胡四道:“希望你是第一个。第二个问题呢?”

姚三道:“我想死,你能否帮我?”

姚三和全部工人被拉走了。

姚三会不会找罗姓妇人透露加拿大的事,胡四没把握。

但现在便是有一万个相好的事发,都不打紧了。

只要一种女人不会争风吃醋。

死女人。饿死的。

姚三不是绿的,是红的。

这混球认为红的绿的都是颜色,没甚区别。

而自己轻功卓绝,哪里设卡拦截都是枉然。

这个世界谁跑得快谁就是道理。

姚三说他那天被个退费学员追赶,那学员道:“难道你能逃上天不成?”

姚三道:“好。”

那学员后来不再退费,因为他见到的景象远超值于打水漂的学费。

姚三施展“鲲鹏垂天大法”的上乘轻功飞上苍旻,在三万米高空飞了一遭。

哪料到一片云彩沾到了脚后跟。

那片云彩是从郑州六院飘来的。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胡四也没心思赞叹这超凡入圣的轻功,只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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