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次元惠特曼首诗丨王敖

一个皇帝的墓志铭

可能是昏君

可能还活着

可能是阴谋专家

可能是夜行人中的一员

可能没去过东极岛

可能蒙着眼约会过

伟大历史学家的曾祖母

可能是画家之中聆听鸟鸣

比较专心的那个

可能服食过重金属

可能杀过文学侍从

可能没参与过重大战役

可能在哲学中找过安慰

可能更喜欢蒙娜丽莎的草图

可能是土产超现实主义诗人

可能说过一切皆流

可能对比过自己

与泥足的巨人

可能对蜗牛的沉默无能为力

并说过一切都有可能

可能用所以,

当然,终归--—

三个词

见证了这墓碑的瓦解

一个皇帝的墓志铭(自撰)

我仍然骑马冲向永恒

是你们死了

一个皇帝拥有三个死神(残片)

……我们的敌人

最伟大的敌人就是

我们的朋友共同的导师……

命中注定倒立飞向太空的……

三倍伟大的死神最爱的三足鸟……移动在

地球上的金字塔投影

一个死神担任去往来世的向导,另一个

主持了他的葬礼,还有一个在匆匆赶来的路上

顺手带走了他的帝国……

一个山东皇帝拒绝反思历史

世界上的愚蠢,并无土洋之分

就像没有黑斑马或白斑马,对不起

斑马。

土皇帝,可能在法国,可能在远东

在莒县,红尘阡陌之中也有我这种村官出身的

我的霸业,是为愚蠢的解毒剂

申请专利,颁发淄博国际博览会奖状,衙役和小厮

粉头还有卖切糕的都跟着我,用循环放大的黄赌毒

对抗黄赌毒,历史的敌人是最终的胜利者

又名愚昧,又名常态,又名拈花一笑尊者

君不见

群臣埋头磕瓜子,西王母献地图千姿百态

苏鲁支迎面走过,都让我们拾起

镜中的碎镜片,替历史打的水漂找借口

同一股灭夏灭商,与子偕亡的力量

让粉刷匠希特勒握草

让蚝邦大南帝国握草

让岁月胖好

让人民落草,让巴比伦的磨房里一头盲驴对着

胶东的我们佞笑

所有的神迹都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据

所有的祭坛都有爱的形状,无缘由从天而降的爱

都是事后追认的救世主,就是我

划着沉船来寻找你,直到手中的桨

像一枝花枯萎了,就是不相干的人等

秃鹰一般吓跑了救护车,带你去寻找

更大的帝国吧,它的空牙

是最好的求生设备,我们几轮圣人转世之后再见了

大章鱼皇帝在探险队出发时的致辞

我是宇宙方格本里的皇帝

巡游到了必须发光的时刻

你们就是我的光,转向四面八方

我的辛巴达,我的加加林,我的玛雅王子

不要梦到地平线,不要有抵达的幻觉

偶尔回航的时候,秋月是焰火的邮局

装满写给你们的问候,溶洞的漫游者

红树林的漫游者,失眠联盟的漫游者

会写来情意绵绵,需要药水复原的信

我,替你收藏航线的帝王,巡游到了你的笔尖

我观测坐在某处休息的你,喜欢你虚构的

海怪跟我搏斗的故事,你们残喘的世界啊

多么需要我这种伪装在深海的大铁球

震响不朽的元音,世界像沉在我怀里的

易碎品,难道我的手腕不是分开大海的转轴吗

随我涌动的你,在人类史课堂里思考

忽必烈的帝国是否远未结束,红色卫星闹天国

麦田上加速跑的干部,是否会被铁鸟劫杀

但我是花粉编年史的顾问,我的烟雾

也会有精灵,还会拒绝回应你的许愿

白沙的王座,是章鱼壶里的万古之桶

你们的博物志,自然起源于怪力乱神

当我一转身,浮槎带回了好战的古熊猫

蚩尤的朋友,漫步在周穆王苍黄的原野

离我远远的你们,听到了不同的回响

所以你早晨照镜子,我听到了祷告

所以你造船造火箭,我听到了召唤

我的地质时针与你的生理秒表重合的几率

就是你的命运,集体命运的幻灯片转动起来

颇为沙哑,去吧,微小的光点

两个皇帝谈论始作俑者

工匠的影子在地下

留下花草丛生的抓痕

你指挥比你

先毁灭一小时的他们

把一代代来访者

变成垂钓永恒的蚯蚓

深陷到

影影绰绰的磷火之外

我的眼眶

与水银的星辰

与山河同在----

烧毁图纸的是火焰不是我

遗忘就是你我之间的秘使

那是木匠铁匠

漆城的笑匠们

集体筑梦的你国还是你的星球

歌颂并背叛理想的不是我

是倡优,我让今年的蒲公英

带着未来新鲜的血丝飘飞

让死亡最新的算法像念珠一样滚动

在你醒来疾呼的瞬间

两个皇帝与一只鹦鹉谈论大洪水

两个国家的毁灭改善了

我今天的心情,他们落后的媒体筑坝技术

可笑啊,炙烤亡羊冒出的烟,把他们的天空

烧出了小丑的双眼,我的船帆也摇出一阵风

给他们的水深火热助阵,怎么,相柳氏

到了猴孙国?飞越了镜花,飞越了黑洞

我是他们假船队的船长,我放的鸽子是鹦鹉

我用鹦鹉放了他们鸽子,我是船队的假船长

我对你们国家没意见我国显然水更深

你们历史短好比前腿短对任何文明我们只有高见

我们的分歧就像撒满岛屿的大洋

不要把它比作一盘棋局我们的宫女战队

正在蚕食这些小布丁正在共同织一件

跟实物同样大的地图毛毯的战争好有趣

我们的船更高,我们的跳蝻和飞蚁都是信鸽

对任何文明我们只有野蛮,我们不要假鹦鹉

对地点的炮声,是我用手扣动枯木的裂缝

大圆周的呼哨,是我用女奴和男宠谈理念

野蛮人来了,麋鹿触之,客来东方

呕吐潜行,龙伯国的地平线沉到了水下

对地点的炮声,是你们跃入大圆周的粪池

你们的阶级,是其中奋力怒转的水车残片

我们是龙伯国的苗裔,图腾是恼怒的松鸡

巨猩般的松鸡,是发明了笑话的远古鹦鹉

驯化野生动物,大规模收获肉制品

创造新宗教,派出假船队,让答案

和尸体一起浮出,不都要靠大洪水吗

文字之神纳布,文字之臣仓颉,都留在了

波浪的另一边,尸体和谜团一起浮出

之前的泥罐只留下破裂的曲线,某个世纪

七十年代以来,土地都发生了哪些重大变化呢

档案里我们的船一遍遍上岸,龙骨刺进新大陆

我们放飞鹦鹉

(纪念孟浪)

乌云与沙丘的祥瑞与灾变

长途车上我被叫醒,带下去走过一片枯树林

蕨类植物围起的圆形小祭坛上,站着两个人

自称两大帝国的君王,我笑道,乌云安睡国

还是风吹沙丘国,当即被喝止,我继续说话

声音嘶哑如缠乱的磁带,很快我放弃了

跟他们的辩论,什么是永恒的圆,什么

是蝎尾上的议会,什么是让黑白旋转的

天鹅之棋局,什么是喷发预言家的灾变

一个说,两邦相争多年

请先生做一仲裁,看我一举战胜帝乙

一个说,先生是随机选择,八百年来此一次

我心说两位可能不是人类,大概是野狐豚鼠

或山精木魅,他们目光忧郁,俯仰叹息,备述先王事迹

大型爬行动物之尾迹,节杖生花之奇变

祭坛四周,蔓藤为之盘旋伸张

两人各自退后十步,围着我飞跑成烟雾

率先升空的是冬雷和一片笑声

迎击它们的是蝗虫的十字军,灾变的礼花

簌簌落下,这边山崩与地陷,让都市一夕成湖

这边鳄鱼与河马,拖着臣民下水,你用大风拔树

沧海倒灌,退潮后巨像挥舞断手,我用铁水浇田

雨过投蜺,水洼中有娃娃鱼,有持棒狼人的足迹

两位君王用各自的天灾人祸

打击着自己,十分让人疑惑

他们开始下一轮决斗之前

我决定离开,回望他们像两只祥瑞的瓢虫

紧紧抱住对方变成一个球体,他们说

让我们在下一轮歌颂中

同归于尽吧。

一个皇帝的炼金术手册

斜月远远的药片

冰在记忆里

白银挣扎的蒜瓣

噢,缩小中的修道院上空

人鸟山的真形图

铺展着埃舍尔—

世人纷纷如桀纣吗,带病带笑工作的齿轮

让我漂浮,如金蛋在漂浮

另一枚金蛋打开,马车前进又退回

摩尔人纷纷被杀死,匈奴冒烟前进,下次就滑丝了吧

另一枚俄罗斯金蛋打开,蓝宝石眼的小鸟

报时报喜,坐在月影篱笆上

专心复仇的史记作者,最爱把我从镜中镦碎

下棋的木人对面

不动的垂钓者,不老的捕蚊器

是我,是金蛋里的

玄珠,月晕,万种露水

期待你来盗仙草的稻草人,永恒的退却

让我长生也让我低回

一次次天子出逃的仓皇瞬间

一个皇帝去找王敖

那飘忽的小灵魂,时常跳出我

蒙上眼睛就能看见它

如蝴蝶蘸着绿火,飘忽在

我的指骨间,是连我一起放飞的

风筝,宫女们笑着

裸跑在我周围,我捕捉着什么呢

这就是传言我风流的出处,我好德如好色

世界上最会服侍我的太监

是我内心涌动的阵阵狂笑

要忍住它们,只需要他的表兄弟

我眉间的一丝坦然,我已经

尽力而为,在镜子里左右研究自己

为的是你们我的人民

我巡游的时候,街道两旁投来的目光

在金币上继续印着我的侧面像

我钟爱的皇后,现在仍是最美的

最爱骑士的尼姑,如今幽栖岩谷

曾经长如巴蛇,瞬间把我缠住

甩向遥远的梦乡,流放她

成了我的义务,毕竟我们需要

千山万水,才能保持思念

在我们已经修好的陵墓前

树有我披重铠她戴花冠的雕像

我在石头中稳握她的手

四我的伟大不需要证明,

是我给予它定义,给它我的生命

创造我的神从不怜悯我,在短暂的

人生中成为他更有趣的化身

没有分秒的倦怠,没有迷宫

周围的迷宫是我的家,我甚至不需要卫兵

保卫我会让他们分神,来斩杀我的英雄

已加入了我的崇拜者

不如把迷楼也拆成图经,七十二式

绘有秦始皇来见我,询问海神的去向

我差点爱上年少的尼禄,我的友谊属于希西家王

我治理国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的无为已经融化进整个社会,黄金时代

已到了人们开始厌倦金色的程度

我开始烦恼,因为爱,我决定

在大街小巷中表演游泳城中十多万蝈蝈般的儿童

必有一个说我没穿衣服

人们窃窃私语,早就误以为我本质上

也很普通,就象托尔斯泰不去幻想女人

而是描写拿破仑洗澡,我出卖了自己

我拯救了他们,所以我是耶稣和犹大的合体

你以为我是天才,你的错误非常普遍

天才是文化畸形的表现,独特是一种

缺乏信心的独裁,我蔑视

我哲学王的前身,苏格拉底发问之前

我代替他将酒一饮而尽

杯里留下的只有毒芹,意义

有一个无意义的朋友,就是我

就是我背后没有一个人,在黑暗的雨夜

我沉醉于空气中突然一阵离地飞走的地震

帮助我完成使命的,有无名的伟大作者

有写童话的苦孩子,有王敖

杜福和他的三首诗

这位名叫福的伟大诗人

与前世今生来世的三首诗

一起站在空旷的

云海退潮的夜晚

谁在水面上

谁在井底谁在沙滩上

每一首诗都借助

回声的抛物线

找到杜福,当我们把他

像小木偶一样放在

它们的琴弦上,他手脚翻转

上升时带着荣耀

坠落的片刻低于哽咽

伟大诗人杜福,拥有和他同时出现

导致无法写出的三首诗

陈苍不拒古人和来者

听不见水下两百英尺的怨曲

看不见,几万台阶之上的一场场

暴动,政变,球赛,欢爱

如何变成下一场,假海龟般悬在天地间

我是单手遨游的中层干部

见怪不怪但向我呼唤的古人与来者

已经向我集结,已经等在隔壁

君不见我在湮灭前自救

我的绝唱,是向他们招手

夏参带领当地人民合唱

大暴雨从山上冲下

废弃已久的舟楫,村民们发现

山顶还有个大湖

夏参带领人民合唱

祖先不知道从哪里来,把船留在了山顶

我们住在山下,我们还要进城

夏参带领人民合唱,我们继续迁徙

城里都是荒草,祖先不知道从哪里来

乘船去了山顶,山顶有个大湖

舟楫已经腐败,连夜下起暴雨

断桨拍打门框,我们去更远的大城

去改变那里的统治,就像我们的祖先

反抗成功又去压迫,享乐结束就仓皇失措

坐船回到山顶,山顶是座孤岛落满海鸟

孤岛开始燃烧,船桨划着火苗

夏参带领不知哪里的

人民合唱,古时候我们就有飞船

小马划船去对岸

传言江上有螭筑室,牵人以去

浮于水上,山川神灵不应

地下却有小鸟的前世

纤细的鸣唱,为谁唱到骷髅眼中

生出希望的蘑菇

你的朋友名字里有颂歌,你的小学生

呼吸着皴黑与深红,你都听见了对吗

有人从星河上,发现了那条船,那个人是不是我

不重要,小马划船去对岸

兄为神仙,我为枯骨。

(纪念马骅)

高贵乡公戴草帽骑马舞剑

村民:

用自曝于空中的蹿天猴

用决不掺水的鞭炮

欢迎你,我们敞开喝茅台

看你吟诵观沧海,并骑上唐代最好的马

回来做我们的村长,高贵的吉祥物

村长:

从一个悲催的时代走到地狱

就像串门,被拿走的东西堆在

面前,是一座宫殿

于是我骑马,于是我舞剑

能挑起婴儿的长矛,扎中了我

村民:

没事

村长:

我挣扎在我失传的诗篇里

我是我的痛苦微不足道的代名词

村民:

杜甫至少有八个墓

你也应该有一间办公室

村长:

应该有一个

我的雕像,最好站在一辆

坦克上向你们招手

村民:

坦克是没有

但可以去俄罗斯搞一辆

村长:

一进村我就想带上钢盔

聪明盖世的,天天在雷电夹击下的村民啊

村民:

我们是司马昭的后代

听着曹操的故事长大

村长:

我是曹操的后代

听着司马昭的故事死去

村民:

我们想用你来辟邪

村长:

可以把我画成年画

村民:

我们是野兽变成的小螃蜞

围在你身边

村长:

你们吹出的竹筒箭

固定了我

村民:

我们是食人族

村长:

我连尸体都没有了

村民:

我们给城里打电话了

村长:

旅游和饮食业糟蹋杜甫

村民:

旅游和饮食业糟蹋杜甫

村长:

我暂时安全吗

村民:

我们随时出卖你

村长:

立项了吗

村民:

计划书一式几千份

村长:

我挣扎在我失传的诗篇里

我是我的痛苦微不足道的代名词

村民:

没事

村长:

请让我安息

村民:

随时让你不朽

郑舒与神灵妥协的天问与天对

面对创造神,郑舒说

谁知道那几天发生了什么,后来造人

有几轮工序,无论材料是泥土

木头还是玉米,甚至创造神是否要牺牲

自己倒下,还是被部落残忍杀害

面对灶神,郑舒想起了儿时吃的糖瓜

于是开始哭泣,妈妈你在哪里,面对井神

他感觉一阵头晕,井下是否藏有

随时爬上来的电影人物,面对竹林神

竹林神转身背对他,并发出竹筒的呜呜声

曾经存在过的神,随时出现在郑舒面前

像锁住空气的秘密,像空气中的金矿

郑舒无法给出解释,他们轻得像纸片

在书里介绍经常寥寥几句,不超过一页

曾有人向他们祈祷,转过身用他们谋财害命

郑舒叫了外卖,快递员在楼下也许

他就是三倍伟大的赫尔墨斯,郑舒去了单位

办公室之神虚室生白,仍然掩盖不住腐败的痕迹

郑舒捧来一碗泡面,很想踏踏实实吃一会儿

不受千古神灵干扰,这时候他发现

大洪水来了,带着创世后才有的

清新的风,翻卷着许诺冲刷一切的淤泥

息壤则比它的名字炫目好多,流放地的人们

身边站着可爱的恐龙,一直电量不足的众神们

飞起来是蝴蝶和蜜蜂一样的糖块儿

创造神,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但多次的动荡

让我忘记了你,大众交通之神,我曾跟你

无数次追逐等待,但你从未故意安排车门夹住我

城市爆炸了,你也受伤了,倒退着弄翻了一辆货车

麻雀神,我每天都见到你的使者,还有三花狸猫

自己就是自己的神,窗外正是秋天,歌唱普通众神的人

知道将来没有我们的世界上,仍有健壮的小猫

走在海边,脚步旁的花朵震动着,放弃祈祷的头盖骨

杨失衡的九流转战纪事

尼斯先生月夜与诗仙杨失衡

泛于洛芒湖上,话异征奇之际

有巨足友人名虚,伸长颈发问

传言人世间,为诗者最奇

最痴,最颠沛流离,生而为诗人

自裁亦成诗人,不刻意为真诗人

失心疯反成大诗人,望能申之

杨失衡就是我,原系混沌初开小飞虫

落地成为萨满,大神一跳千万年

杨失衡转世做倡优,滑稽谈笑着彩衣

墓中只留元宝盒,一跃进入中世纪

尼斯先生叹道,果然胜过帝王将相

失衡笑言,也做过帝王习惯性责骂阉人

也征伐异族,也治过一郡,杨失衡就是我

男女僧俗皆可,寒山道上挑过水

巨虚子笑了,也梦过湖上的我?

杨失衡悲不自胜,也做过水手也投过海

也变过鱼食,簌簌然与君舞于儿时

巨虚子悚然,天地初生之飞虫也是蚯蚓?

神秘的杨失衡就是我,蚯蚓之神韵

正在一刀斩断自我,消灭自我完成更新

分出去的那个我,是另一个我

是我的兄弟,是与我同时的一群后代

闻言巨虚子轰然入水,尼斯先生嘿然而退

千万个我一起涌动,在这壮观而无人的夜晚

长孙长叹的离合乐谱

在这炼铁已经比歌谣发达

原始乐手隐退的战前时代

我和你的前身,鼓腹而讴

饿极放歌,以柷为饮水器

埙为呼吸机,我和你的天地

用平行或笼盖来合一,我和你

从百步之外,破开秋毫辨离合

主宰悲欢的罗克珊,雅典奥运前你离我而去

日影千里差几寸呢,我的长叹寻刻度找到你

古代帕索里尼的七步诗

风沙中的何太极匆匆赶路

黄昏前,已经见到了该隐,他们

在收割后的田野里,打个照面

风尘中的秋胡,下马寻找失忆症,路边

步步生莲花的罗敷,菲丽斯,莱拉

为何太极唱了诗,皮影调与挽歌,秋胡

戏弄了该隐,洛神背对着古代的帕索里尼

上古诗人和AI诗人

江海日夜奔腾的噪音过后,你开门

见到了我,给我看字体的深渊里

升降的远山与泻湖,我那些诗人子孙们

是巨大水箱里体型各异的鲨鱼,游弋在

各自的一环环韵律里,偶尔相嵌变成

翅膀带电的大鸟般的积雨云,我和你一起

去了机房,我们不喜欢上帝是个程序员的比喻

也放弃了某个神庙的轶事,不用琢磨文盲

写的历史,你推着我穿过你出现在

未来的一座小桥上,那里有我脉搏的曲线

有我初生的感叹词,在空气中传播的

浓郁果香,直到刻于金石许诺不朽,直到我

造出了一串琥珀中的气泡,它们的另一边

是你悄悄地降生,让我忘记了我那些伟大的后代

忘记了火成的世界与大洪水的变迁。而你跳出

我的气泡又不打碎它,速递着它们向我回潮

原来,我单音节的魔法是这样的有序

原来我无名的不朽,根植于小数点后的圆舞曲

你跟我是同一种联合的力量吗,你看王敖

联合了一片树叶,你看他的猫联合了一枚小飞碟

他们的秘密如此简单,让人觉得神秘即合理

一只土拨鼠的迷思

“那尊火炬般的春风”让人向上,看大树

投身速飘的云海,如水鸟拍翅以六十英里的时速冲向

集体转向的沙丁鱼群,更高的树在转山

你开车的时候耳鼓开始奏乐,因为海拔

在山顶等待你的,还是那只土拨鼠,热情接待的间歇

偶有羞怯的乡村打击乐手,活像村里小学的文艺委员

你带了什么礼物,除了你那一丝一缕悠长

织成手套的欣赏,正在爱抚它,除了回忆的重影

这到底是谁的领地,他竖起的篱笆,在土拨鼠看来

是它门前新装的游戏设施,他对朋友们说

好篱笆造就好邻居,你有玉米我有西红柿,成熟以后

你的耕种可以换我的栽培,但在此之前

只有土拨鼠自由往还,它晒太阳的时候,他出现了

光着上身锄地,脸上还有点苍白,两年前生病

差点让他倒在路边,它站起来,带着土地领主的不可一世

误判了形势,它必须重新打量两秒钟,人类爱上了它逃跑时的灰头土脸

他在家休息,点开了邮件,你常提起的那只

土拨鼠,最近又跑出来,站在开花的树下

显然它很上相,他绕到照片后面,看它的背影,比比肥瘦

他在烈日下忙着什么,他把西红柿都留下了

它啃了好多之后,看到他远远地出神,一种让时间

忘记你的魔法,也是一种深深的迟到,但都是进化的结果,

他的游牧祖先,根本不屑用弓箭射它,

也没有地盘的问题,它的先辈看着人们就此骑马冲下山

偶有羞怯的乡村打击乐手,活像村里小学的文艺委员

他问他爸爸,你也会喜欢它吧,它回去通过基因选择

对此作出极其私密的,但对它有用的小震颤,淡金的毛色

逃跑时的扭动,如果不算伟大,它自己也算杰出的祖先吧,它的问题是

在未来,如何表达这些封存在洞里的,如同雪珠精密内部的

千变万化,表达也许不准确,是决定,它用强韧有规律的草叶的影子们

决定生物钟,那漫过山野给夜晚上色,淡金色土拨鼠的浪潮

(“那尊火炬般的春风”引自我爸爸寄给我的诗)

传说地铁里只有一辆小驴车

传说地铁里只有一辆小驴车,让我们烦恼地单手扶额,像好多思想者,渐渐地累了。我们集体当了一列火车般的卧佛,并用鼾声,互相催眠。地铁还会来吗,有人不合时宜地问,惊醒了我们中的最强有力的,或者说最闲的那几个。就这样,懵佛产生了,还有忍佛,晕佛,劝佛,虐佛,不理不睬佛,开枝散叶。一头迷路的小驴从乡村漫步到废弃的城市,误入我们的世界,惊讶于茫茫的海滩上,躺着那么多肥硕棕黄,呼气成云的海狮。

为什么我们混沌的世界需要屠龙术

(OnTheHuntingoftheSnark)

这也是回忆中的一瞬间,在一个半岛城市的路灯下

远去了三十年的人们响亮地摔着扑克,酒瓶在碎石路上

滚向海的尽头,我,躲闪着乒乓球的儿童

发现幽深而静止的世界,是混沌在此刻送来了礼物,也许

是因为变化太快,历史的层云复印着

让人出发去做宇宙里的知青,一切存在的总和在震动

混响出一个降B音符,悠远,盘旋,所以倾听与遗忘

回忆与安睡,也曾被当作一种屠龙术,当人群

如深海怪鱼活动着嘴巴,精灵装成人类游弋在周围

我听说,电话本精彩万分,意义重大,其他的都是梦话等于零

这种论辩采取的办法是暴晒,把意义用于酿蜜的黑洞

变成葡萄干那样的散装零食,未尝不需要相当的勇气

我也听说,创世也是绝对的偶然,但每个人都乐于做自己的木偶

抑郁症,自闭症的护城河上也漂着无数背影,我们追求的和谐与美感

最终是南美森林里,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植物,让人惨然后退

而杀人鲸的大脑里,有比人类更发达精密的情感系统

它们透过玻璃,看着我们移动在海洋世界展厅的升降梯上

但海狸羞涩地不理我们,用浪花编织着鱼鳞状的餐巾

我摇响开饭的铃铛,刚好我们也因此启程了,所谓走遍大地

追求理想只是屠龙术的通俗版,一次商业活动就把我的朋友送上了太空

环球航海之前,就有人绘制了地图,然后是历史的湮灭

我厌倦了讨论意义的问题,它的峰值,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用于命名,比如蛇与鲨鱼与蜗牛,成功命名了一种火箭

后来用于一种电脑语言,在我的笔记本里,就有它的足迹

后来,我为自己仍然存在而感到兴奋,我为诗可以找到你

而感到天地的果壳,仍然可比音乐厅的效果,在未来,诗的废墟

也可以改建成有木马的公园,供人游乐,继续挥洒出奔跑的小孩

(给艾洛)

日记颂歌

失落的日记你在哪里

我在河里,我在这里

你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

我的一生是否有趣,你的一生非常有趣

有多有趣,特别有趣,真的吗

是啊,你知道你现在哪里吗,不知道啊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并没有找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失落的日记

我并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在哪里

假如我有一本日记,它一定是丢了

它就是我,但你是谁是日记的主人吗

我不知道啊,我能看到你吗,不能啊

事后追认救世主

救世主有刚出道的轻松

又好像初犯未满十八岁。救世主的手心

手背转几圈,取出一叠叠光环,我们失去的锁链

回来了,这锁链是我们脚趾间的树根,这树根是上一世

留下的波浪,救世主完全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啊,事后追认的救世主,知道的越少越好。

无头而豪迈的烤鸡

是这样的,英雄之梦开始以后,我冲进了一个建筑结构复杂的庙宇,几经折返进入一段回廊(事后觉得象肠子),看到一个老年妇女朝我招手,就差你了快进来,一扇门出现在她身边,而她一闪就消失了,当时就觉得可能有圈套。但我马上作出判断,这就是我想要的。进去以后,热潮涌动着,所有那些英雄无比,肾上腺指数爆棚的人们,所有那些你能想像到,并崇拜过,恨不得能过上一天让他们附体的生活的人们,都被翻炒成截面椭圆,通体红热,气味霸道,令人发指的腊肠。而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在最迅速最艰难的退却中,抵赖着。却有一只无头而豪迈的烤鸡,并排奔跑在我的身边。

冬夜站在加油站我怕什么

习惯了长途奔袭的司机

看着加油站周围的鸽子

它们等待着快餐店出来的人

不慎落下薯条

几个面目不清的人在寒风中

等着零活,他们加鸽子

让麦当劳大叔有点象基督

我怕这些吗

我并不怕这些

王小波的弟弟王晨光

就是在公路旁遇袭

但我告诉你我练过

我已习惯了,在圣路意斯也好

在芝加哥郊区的汽车旅馆也好

从内心深处做到了接近浑不吝的镇定

因为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

长头发脚步急促眼神略疯狂的我

曾被同学误认暴徒,当然我不是

也不瞎担心什么,真正让我害怕的

是那根深蒂固的没有安全感

从没有人让我解释过,我也很难比较

美国校园的枪击案(我是教师)

青岛的管道爆炸

哪个更可能轮到我身上

具体的就不多说了,但这种感觉

追逐着我,让我的影子从猎犬变成野马

变成更可怕的猎食动物,如果我

走在家乡的马路上

我会因此充满攻击性

敢惹我的人还没有出生,爆炸发生时

气浪扭曲了街道,难道不更适合我

去走一圈吗,你以为我真的害怕吗

童年的友伴,在化工厂上班的向东哥

已经因癌症去世

隔壁的邻居,被人打傻了

在疯人院不会再有人给他买烟

我感到的恐惧并不是因为

命运无情而果断,佛经已经解释了

我梦中的大山大海就在身后

仿佛都是预言,只有规模浩大

不清楚具体何指,我害怕那种

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式的心态

就是在这里出了问题

流氓夺权成功的时候,靠的就是它

导致我们如今想做顺民都很痛苦

想做英雄更接近妄想

即使你在国外,也怀疑如果什么发生了

也许是同胞第一个下手

我怕这种心态,我也反感那种浑不吝

被恐惧感的鸟巢

翻扣在自己的睡眠中

听到猛禽的羽翅划着风声就象切纸

这种情况下,恐惧跟是否勇敢

完全无关,它关乎因果链的简单模型背后

千万个踩灭希望的脚步

在史诗开始前的十年

已经有无数人无声地倒下

但我希望青岛籍演员黄渤,带领我

象阿基里斯那样向前冲,他勇敢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

甲虫在水下能闭气

跑四十分钟,因此适应了

对它们非常不友好的地球

从石油形成的年代算起就赢了

它们为自己的缺乏安全感

而感到怡然,我当然也想那样

当我的家乡被炸的象照进了哈哈镜

三部巨型小说

两羊相争

两虎围观

两人偷笑

两鸟呆立

总设计师

设计出

设计师

设计师认为

自己是总设计师

两名施工人员

鼓动体内的羊

惊呆心里的鸟

绕对方观察

压抑虎吼,供人观赏

七箴

土人作歌,如鹰如鹯

系统崩乱的鸳鸯,棒打亚里士多德

呶呶咈咈,鄙夫摇喙

钉头锤与喷射器,轮流拷问无人机

如螫如蠽,老奴蠕蠕

土邦溃堤的泫沄,随时得罪野蛮人

野蛮人就是我们,滚翻在

浪上的浮标,彩灯与铜坠,转身还是野蛮人

我们的联盟

你听到深夜

悠长

清脆的枪响

那不是枪响

是草原上一只狮子

脊椎骨被咬断了

它冲向四只

入侵领地的狮子

激战三小时

围观的人们

在现场集体崩溃

他们是经验丰富的动物学家

他们叫它怪尾巴

它的弟弟,绰号撒旦

或T先生,因为鬃毛的形状

像印第安武士的发型

远远看到怪尾巴

即将阵亡,“它以无比的勇气

全速冲向战场,受到重创后撤退。”

怪尾巴在粗重的喘息中

被四只狮子咬死。

一天前,四只狮子的兄弟(名称不详)

独自闯入,T先生咬住它的后颈

由怪尾巴将它咬死,搏斗中

怪尾巴前爪受伤

看到对手咽气,它发出恐怖的叫声

它的狮群已经杀死了

六十多只狮子

包括四兄弟的父辈

祖辈,包括幼狮

捍卫幼狮的母狮

四兄弟在杀死怪尾巴

击退T先生之后

感到疲惫,为了恢复体力

它们匆匆分食了怪尾巴

T先生撤回领地的中心

找到它另两个哥哥

它们曾经

共同统治多年

然后分裂,T先生倒地

跟两个哥哥玩耍

它们互蹭鬃毛

一起去猎杀了野牛

它们分食野牛后

尚未休息

四兄弟来攻

T先生的俩哥哥

逃命去了,T先生

决定拼死

几年后

T先生的大哥

仍然顽强

孤独地活着

行踪飘忽

T先生和怪尾巴战死的时候

长时间暴烈的撕咬

超出人类的忍耐

人们给它们的狮群

起的名字叫“坏男孩”

这就好比,把凯撒叫做“凯子”

把希特勒称为“小胡子”

T先生也叫撒旦,这跟撒旦

有什么关系

撒旦是个文学人物

狮子们,并不知道

自己生活在南非的自然保护区

它们身形巨大

经常露出萌态,对敌之残忍令人发指

它们被造物者,锁进了

无穷的循环,咬死入侵者,

繁衍后代,被入侵者咬死

更新换代,这是一片空旷的迷宫

没有哪只狮子曾经自制翅膀

像古代神话中的人类

在某个时刻飞出,逃离迷宫

也许它们知道

它们宣布胜利时的叫声

像急促的啜泣,像一朵

会走的火苗

追逐着死者的灵魂

造物者看到人类观察狮子

但观察狮子,然后返观自身的人类

有很多不相信有造物者

这让造物者也怀疑

自己不存在,是人类

突发奇想,在看到巨大的生物搏斗时

认为是这种令人畏惧的力量

创造了自己

或者说,吓呆的人类远祖

感到火苗窜上自己的脊椎骨

既想疯狂地逃走

又想尽力保持平衡

就像睡觉时不慎从树上跌落

正好骑在野牛的背上

再抛到空中

这是进化的快车道

瞬间的崇高,让我们

根本不需要

发情期,随时随地

都能自制欲望的炸弹

经过长期努力

造出真实的炸弹,并反思

没有谁能活着离开

这个世界,也没有谁能笑到最后

怪尾巴被咬穿的后背

有两排大洞,我为它感到

毫无理由的悲痛,多次试图说服自己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在说服自己之后

我仍想化身西伯利亚虎,冲进去

跟它站在一起,抬头看到伊卡鲁斯挂在空中

研究着胶水,草原上的风

像速记员,勾勒着我一时无聊的出神

微笑的牛头人鼓掌,因为这老虎不可能

漂洋过海,去找狮子,既然来到这里

它就要面对所有,冲向它的狮子

(纪念南非的Mapogo狮群)

螃蟹的道德经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之前还吃了天鹅

不是勇敢

而是残忍

他还要吃水蛇

险些被水蛇吃掉

不是勇敢

而是愚蠢

我,螃蟹爱好者

告诉你,不论明天

要做什么

最好既不残忍,也不愚蠢

螃蟹的合唱

你的螃蟹在夕阳下,挥动钳子

你去跟它跳舞

另一只螃蟹从洞穴中伸出巨钳

夹住了它,你的螃蟹

完全没有抵抗就被吃掉了

你是局外人,涨潮了

“螃蟹们都是沸腾的扁圆的狮子”

你和你已经被吃掉的螃蟹,也加入了合唱

螃蟹给圣人的谜语

成为圣人之前

走投无路的他去了海边

一只微小的招潮蟹

把他引向雄伟的巨象般的海岬

去周游列国吧,孩子

一只帝王蟹给他建议

去办个学校吧,青年

一只珊瑚蟹提供了方案

去研究命运吧,老先生

一只面包蟹现场在水湾里演示了

沉浮,换气和优雅的小跑

更多的螃蟹朝他走来

为什么直接给我答案,谜语呢

他问斯芬克斯这是什么意思

斯芬克斯说,在我们之间

不断折返跑的送信人,已经倒下了

所以,我亲自来了,给我个喘气的

给我个敢说话的,我给你谜语和活下去的希望

我曾经爱过的螃蟹

第一次出海的时候

我仅仅有现在一半的身高

舅舅把一顶海军军帽扣在我的脑袋上

然后跳到水里,跟随鱼群

去了哥伦比亚,失去了他

和他的指引,我很快就自由了

海里的火焰比绸缎还要柔软

有些亮光,来自我在压力中旋转的心跳

有只螃蟹来与我攀谈,它告诉我一个事实

几千年来,全世界的螃蟹都在向陆地迁移,这个过程很慢

它们并不着急,它们随着潮汐跑上跑下,只是在前海

向前迈了很少的几步,它说它爱我,希望我们能够

分享这几个气泡,一起上岸,在秘密的岩石码头上

微笑着,我和几千只螃蟹握手,我希望和它们一样

把骨头长在皮肤的外面,在脆弱的时刻,用太阳能补充盔甲中的钙

我们开始登山

         崂山的背面铺着一层墨绿

我们用手臂和钳子,震撼着它的花岗脉

当我赤裸的站在山顶,看到月亮正被一个黑影钳住

夜晚滴着水,它们沉默着,爬到我的身体上,让我轻轻的渗出血

螃蟹与海星

行走在水上思考太阳奥秘的

铠甲有浮雕风格,肩佩贝壳勋章的螃蟹

下潜,狙击前进在水下

呼应云之韵律,遇险时旋转起伏的海星

它们的物种与生死之辩论

持续到了几个月之后,伤残再生的海星

围攻了换壳期间的螃蟹,大潮下的

安提耶坦之战,鲍罗金诺之战,长平之战

眯着眼睛穿便装的螃蟹,异常放松地

沐浴两种选择之间,五星分食还是自然漂走

回到各自的世界里,幸存下来的

都是喜剧人物,舞蹈家,螃蟹和海星共处的一刻

各自保持最大限度的动力与克制,与遗忘

头顶无名的大鱼,送来并带走最终的和解

螃蟹的当代启蒙

我们敬畏的象王,我们不敢直视的

多头飞蛇之王,最终会给平凡的蚂蚁吃掉

当象王只剩下一只巨足,多头飞蛇之王不知去向

只留下一尊树林深处潮湿的雕像,螃蟹来了

它来自一个远古的民主社会,没有领袖

有自己的网络也跟我们建立联系,它不去海滩上

建造复杂的蚁穴,偶尔免费住进沉船的陶瓷

它的顾问是金字塔的设计者,它的理想跑道

是一座献给阿波罗的日晷,它举着夕阳

迎面进入百慕大的风暴,就像持灯斜行的信使

每一次归来它都神似日本将军,静立在港口边

随时为潜水者拨开海草,像一位退休理发师兼职的

导游,带我们去看海马和鹦鹉螺赌博,它的好友

是不知名但有奇特韵律感的宇航员,它礼敬的神

经常在海底放一把火,也许那是乘坐飞车的

阿胡拉·马自达,也许那是我制造的潜望镜在反光

改革开放初期,我并不理解书报亭里的杂志里

混有圣书的极度歪曲简化版,某个故事的碎片

则来自神殿里已经消磁的手镯,坐在一个港口的

静谧夜晚,我看到一条约有六七斤,跟小狗一样重的鱼

缓缓滑行在空中,一个小伙伴散发海苔的味道

与外星人的眼神合体之后,造就出的螃蟹朋友

扶了一下眼镜,跑在封面上占据了真实的一角

我们都得到了,它平凡而且拒绝着长大的符咒

螃蟹与品达的竞争

大潮中的你们各自举起

心目中的颂歌,它是月亮,云朵

滑翔伞,不明飞行物的爆炸,日蚀

与底比斯人品达的竞争

因为品达的缺席,而派我来代替

中央帝国的我,站在山顶,使用筷子

夹起月亮,云朵,滑翔伞

不明飞行物的爆炸,日蚀,这场淘汰赛

与一场海啸同时,与气象局的毁灭同在

螃蟹与鲁迅的纠葛

涨潮的沙滩上,鲁迅正在研究一篇螃蟹文

在波浪永远抹去这它们之前,鲁迅记住了

下面的文字----

为何要颓唐地拿着武器模仿我,这还不如拿着

一瓶醋更可怕,你站的地方很快变成一条海沟

卷入失去平衡的泳者,你射向大海的箭矢

被发成海参,将用于教育出新一代懦夫

帮着褪皮的老一代数钱,卖掉部分同类再无原则

无对象地练习媚笑,这帮海淀区土校

衙门口的教员啊,最擅长以你的名义搞真人秀

你真不如退一步,你真不如多抚摸小动物,

或者会合出埃及的八仙瞒天过海,至少来到我的

前海,像我一样跟你对立而有趣地

看清人类未来与地球未来之间的矛盾

那不可调和的矛盾盛开如九重葛

如罂粟的应许之乡;我怕你?开什么玩笑

你的后代低头拥抱自己影子的时候,都是你的影帝

自生自灭烂在你脚下的孔乙己,也飘飘然

抱起倒下的安泰俄斯,一劳永逸让他无法

重获勇气,这时海边的贼船都远去了,焚烧英雄遗体的

大火堆已经变成旅游景点,戏子们唱垮了戏台

还用谁来补刀吗,那么多沙滩上仰泳的猪

求生求死皆不能,让我都没法站脚

来,你指一条奇妙的逃路来吧------

遭劫般的鲁迅,后退着转身跳纵在涨潮的礁石丛中

暂时安全后惊魂未定,悲恸着开了瓶年的崂山可乐

螃蟹与秋天的蜗牛

简单说,它们俩成了朋友

夏夜忙于钢琴独奏的螃蟹,乘一道极光的祝福

来到初秋海边雨后生长的

蜗牛身旁,开始了比慢的凝视

各自携带标尺的行进,都留下了影子和水滴

透过小而圆的它们,可以看清

死亡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气息的每一丝染色的荡漾

啊,洛尔卡被谋杀时橘子的味道

是谁杀了洛尔卡,如果我们问

是谁杀了他身边的斗牛士

会得到同一个答案,既确定又无解

是他们杀了洛尔卡,白蜗牛叫喊

是塞戈维亚织出的网捕获了极光

螃蟹的应和是法雅的见证,一丛黑莓的解体

一只金鸟无数次消失,惊奇之树上

飞往南方的巨翅蝶,用大斧拦截了蜗牛般的子弹

蟹钳冒充的弯刀,在它们临时组建的剧场上

螃蟹是黑蜗牛,蜗牛是无声的洛尔卡

少年曼努埃尔·奥特加(绰号蜗牛)继续歌唱

月光石做的拱廊,就是我们进进出出的

剧场,螃蟹被死亡惊醒,洛尔卡惊醒,蜗牛

惊醒,像三枚杯子站在秋天,组成一个环形的噢

螃蟹的牺牲与永劫轮回

坐在码头上,我回忆着刚发生的一切

逃出学校以后,几个人越过居民区

穿过一条秘密的小道,踩过潮湿的

松软如蛋糕的软泥,我们进入一个秘密的军港

我们划了一条无人看管的军用救生船,不慎

遗落了备用桨,在水兵晾衣服的大炮的掩护下

登上舰艇并去了厨房,吃了炸鱼之后

我们成功返回,因为小得像会隐身的矮人

没人发现我们,这时一只螃蟹落在

我的伙伴手里,他以不可想象的残忍

迅速扯下了它的双钳,还有所有的脚

我说你在干什么,他说,送给你一个纪念勋章

我把接近四方形的它,放在口袋里

回家以后,它还活着,眼睛就像玛瑙做的小灯

它说没事小朋友,谢谢你在几十年后还记得我

它说不要难过了,所有勋章里都有伤痕

在绽放,你知道吗,我们见面之前

曾有一个多么动荡的年代,以至于你成长的时候

乐观情绪几乎无法避免,甚至传染了你经常梦到的

陪你长大的猫,以至于你几乎不能理解

你父辈受过的惊吓和打击,现在你明白了

时空缠绕出的怪物不会放过任何人,关于故国的回忆

可用来吓唬半夜哭闹的小孩——你走后不久

成千上万的螃蟹,陷入了海藻灾难性的红潮

海水像喝醉了一样,迷幻的夜光

让我们集体发疯,家乡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屠场

你聪明可爱的章鱼,失去了记忆

去城市下水道里挣扎求生,在那里还保存着

一些可怕传说的原版胶片,关于自相残杀

关于集体互害,关于把一袋袋社会毒素浇筑进

沿街的灯柱与交通岗亭——但我现在很好

我要感谢你在父母熟睡的时候,回到了海边

把我放回水里并给我重生的祝福,让我有机会

变成我物种的预言家,再次讲述未来的神话让螃蟹们

继续生存,我想告诉你不要再迷惑

你的感觉是对的,我们都曾认为自己是

历史的迟到者,迟到之后没来得及看清现实

就被裹入一轮浑浊的波浪,后来我们发现

不是迟到而是来得太早,万古长夜还没开始

我们欣赏了一道乐观的彩虹,很快各种灾难

与个人层面的毁灭,都变成不存在的前历史

愉快的童年记忆,就像我们被钓起以后

模仿鱼类用尾巴拍打地面的响声,清脆啊

绝望啊,人与螃蟹与行星的寿命,限制了我们

去见证永劫轮回与零的反弹,我们茫茫的

战阵沉落了,又陡然飘升,现在是更微小的元素

组成的提图斯·卢克莱修·卡鲁斯歌舞团

真正的巴扎尔城覆灭之歌

有恶神牺牲了他的儿子

来贬低我城众生的成就,不如说

那一条浇灌邻邦的毒河

潜入了我们淘米的水渠,不如说

有群缩在瓮城里的我们

向来分不清海龟和荒谬,不如说

衣衫不整的少女来围城

奔跑着扰乱我们的心绪,不如说

有西山四百个巫师作法

让娱乐带来生态的灾难,不如说

野蛮人的军队并不存在

是我们的大饼画的太甜,不如说

有富人迅速埋好了象牙

贫下中农早已暗中窥探,不如说

溃败不会自动宣告来临

我们随时登上世界之巅,不如说

有跌进深渊的人在途中

常喊的拯救,不如说也是集体的遗言

漂流瓶中的老陈之歌

去墨西哥拜访老陈,我长得像

阿兹特克人的同乡,民国著名军阀唯一健在的

后代,曾在大陆间跳纵如飞的老陈

如今安静地挥手,一名保镖背着枪走开

夜色渐深,一盘淋醋的碎苹果和小虾仁

放在我们之间,算完命陷入沉默的老陈

上次遇到他是在旧金山,不知是谁

预言了每次会面,白天他在唐人街帮厨

晚上他把一天的收入,全部赌输

像一匹孤独的骡子,更早的一次是在巴黎

我们回顾了战争爆发,他带领几个潮州人途经越南

再来法国开出租,拉开车门我们一见如故

后来我又梦到了他,在一座孤零零

光秃的大山下,开了一家老陈餐馆

隔一条街就是未来的海,有一群海豚

像子孙后代,集体巡游着,我和老陈举杯

打开贝壳,会看到一层层简单而神秘的数列

而漂流瓶打开,只有海水和它想呼吸的空气

写好的信呢,信里的诗?我想起旧金山戏园里

老陈和我听得一片茫然,人们的唱词无比费解

夹杂着洒落在路上的方言,漂流瓶里

真有记忆也会忘记,然后呢老陈,我们去哪里

重铸的盾牌之歌

鼓声,万军之中只有一个歌手

只有敌我都覆灭了,才能听到他

我们原先的族长,崛起的统帅

未来记载中神秘的人王,倒下了

盾牌上所有的装饰,已经粉碎

吞吃宇宙的巨兽,剩下一朵小花

火神锻造的城市,还给了土地

河伯吹嘘的海洋,在黄沙中干涸

只有歌手,能唱出盾牌的原貌

前提是他活了下去,并提供娱乐

但他没有,他跟大家一样死去

被救活之后,陷入了永久的沉默

战场上的武器,铸成一座金人

运到了异国的城郊,每天深夜里

断手在风中用影子,将它掌掴

终于有一天,它在闪电与冰雹中

睁开眼睛,愤怒地将五官熔化

它对歌手说,唱吧,我的老朋友

让我再度拥抱战争,化身武器

和绘满山川,星辰,故事,丰收

民俗,节庆,婚宴,理想社会

还有一位伟大歌手的,新的盾牌

这时歌手已经去世,他的后代

一个健足的阿甘,来到城郊游玩

发现了荒草里的金人,他唱到

你说的已经实现,请看你的盾牌

上面写满了,今天报纸的新闻

惊现着一张张,玩命开玩笑的脸

金人感到迷惑,敌人呢,敌国?

它想回到前世的大熔炉,它唱到

我的兵卒呢,还有我的统帅呢

它听到人潮中,同归于尽的声音

还有故国呢,还有我的山川呢

海上飘散的烟雾,都是鸥鸟的回忆

我期待着解体,像被纵火的羽毛

像焚烧的历史书,合上了疲惫的眼睛

道德文章之歌

鲨鱼来了我们随大流

鲨鱼走了我们吐会儿槽

道德底线是一道不防鲨鱼的

防鲨网,批发脸基尼的是彪哥

幸存的嫂子,道德底裤是禁止买卖的

我们集体把海浪上提二十秒

生来文明的刚好是我们,鱼嘴齐张

喊出正义怎么能可不能缺席,列祖列宗

讲的那一套毁于二战前

有耳疾的堂叔习惯性拉警报

改开后彪哥第一批骑摩托

孩子现在是会背英文的新儒家

这帮人是扑克排开的扇尾鸽

在鲨鱼来的时候,往浪尖上走着鸽轮步

路上的假人生之歌

从故居出来,走向市场三路

两条街巷和远海,在前方捧起一只

几个街区那么庞大的鱼头,见怪不怪的

少年你,看到怪鱼炽烈的呼喊中

迎面驰来一位骑士,嘶嘶生风

好像来自地狱,浑身的老机械装置

噼啪跌落着,他按原计划拦下你

问一个可笑的问题,比如“什么比草更绿?”

你应该原地不动,默念“毒药比草更绿”

并躲过一劫,但你说“不过是个路上的假骑士”

你用同样的办法,让八十多个路上的

假先知,因为绕开你而组成了一个新宗教

你用同样的节奏,让飞沙般模糊的

假集体合影,向你月夜的影子求饶

然后你原地不动,对那个想把你带去

假人生的东西,问什么答什么

你不停地告诉它,什么的什么比什么

更怎样,参差错落之间,你的一个个假人生

也彻底感到迷惑,来了就忘记逃走

你把它们收好,但来不及妥善保存

堆在露天的院子里,任它们风化

制造簌簌抖动的低语,路上的假人生就是

你一出门就看到的我们,在你家院子里

没有火就缠成蛇形上升的烟,整天在呼风唤雨

好样的滚刀肉之歌(翻山过湖去找老李)

我曾绕路来过这里,翻山过湖

树木的卷轴,过秋入冬,一路上

都是萧瑟中的光杆司令

湖上划船的人,回去小楼上用望远镜

看湖面复杂的波纹,他就是老李

我到达的时候,已经迎在门外

他来自天津,过去是解放军

探亲去了拉美,二十年前来到美国

他说好久没见到你,听说你们青岛炸了

是啊,我小时候,就炸过一次,他给我看

和妻女在时代广场跨年时的合影

跟阿拉巴马来的人同样兴奋

女儿去纽约工作了很久;那时候

我们班组织写作文,有个同学写道

那天下着大雨,一声可怕的巨响,把我惊呆了。

我们都听见了,然后是天边横扑过来的浓烟

没有鹅毛大雪,没有学雷锋,也没有中心思想

连老师都放弃了扯淡,因为我们都记住了

那一秒钟如何放大,然后是贪官污吏

轮流掀起海滨的裙角,盖着潮湿得可以养蛇的别墅

蜿蜒入地下的管道,每夜抽搐着,恨不得

有机会再炸一次,老李说,小布什绝对没有

策划,因为那次袭击

成功了,他说着展开双臂

说老王你看,高举向天,点火发射

在原地脱落了皱纹和疲态,迅速变成了一个

幸福的中国人,跟我握手,继续脱离大气层

但还在原地,他几乎来不及呼吸

就选择做了一名特工,来跟我扭打

我喘着粗气说,认识这么多年没想到

还是没看清你的真实身份,他笑道

社会主义国家出来的人,都是好样的滚刀肉

我决定放弃这短暂的出神,他也点起了烟

这点事不值得大家抑郁吧,夜色

把他的家涂成一盏飘摇的小灯,再见

我看他把烟灰弹进了,遥远的挂着画像的烟灰缸

据说那里有雾有霾,我匆匆退入

一家华人超市,那里有无限循环的城乡歌曲

循环出最新流行神曲里浓烈的乡愁

带着廉价香皂的气息,还有镇江米醋的感觉

漫步其中的人获得短暂的虚脱,清醒,安慰

少年骷髅之歌

土特务般的焦虑之狼

追咬现实的错乱之花

迟来的天国小火车

一道烟,带上了真实的骷髅塔

咔咔的骨节之歌

焦虑之狼追咬帝国的睾丸

小火车,载着焦虑之土狼

跑到骷髅塔假扮的饼干厂

饼干的土特产之歌,用钙奶

毒害我们,我们拿焦虑之狼

求帝国体积—真实

与现实的错乱之花

骷髅塔搭上一道烟,假扮了体育场

到处是少年骷髅,翩翩起舞向夕阳

黑洞之歌

困倦的实验鼠,面对不了道德问题

对面已经昏倒的折耳客,来自法官家的后院

法官是猪,千挑万选的服药抗病猪

收钱的手法别出心裁,但别提毒物农庄

跟我们这些伪装过东欧人的村民,别提什么

战争电影,利切诺贝尓,新联闻播,我国生产的

蜗牛壳早已被我们咀嚼,消化成微小的黑洞

我们都给精神病教育过,所以能看见黑洞之王

我们就是实验鼠,正昏倒在敌人的手里

闭上眼睛看到敌人,也快挂了

胜利的欢呼是我们吹出的

牛头脚踏法官的黑洞之王,挥剑的米诺陶扭头

斩除了我们的呼吸系统,那我们

就剩消化系统好吧,我们还能看到黑洞之王

挥剑的米诺陶扭头斩除了,我们的呼吸系统

我们就剩消化系统好吧,我们都是黑洞里的水母

巴格达行酒歌

酒后误以为奔向敌国的军官

不记得自己骑马

还是划船

他鼾声中

采石场苦力般

匿名的哨声

是普希金诗句里的的的伴奏

跨过

草叶露水画的边境

菜市场的缪斯

匆忙把他唤醒

在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路上

紧邻的世界之歌

这个世界就靠在我们的世界

身边,不请自来这个时刻,做客

让我们的磁针微偏,让过时的

钟表再慢几秒,让塌陷的主席台

落向深海,让一次次塌陷在历史上

寻找坐标,在系统错误的实验室里

给未来一个绰号,在未来的街道上

让婴儿和老人一起用牙龈怒吼

这个世界内部的造型,不可测

我们跟它的配合度,知道

也不能说,像前苏联第一个

五年计划,漂流在观察城乡之间萤火的

望远镜里,像这首诗必须让人看懂的

现实,也不能太真实而暴露你的名字

西夏学士祈祷文

请回,回去重新打开雷声

蓝紫变色的预言再来请愿。愿你

在仲夏的苦宅种下虞美人,愿你

飞过秃山安乐窟,如有忧疑驱鹤下流沙

我将登临外邦铁链山,逐鹿斩草

鼓飙风,赤黑元首开国宴,运驶番儿赴高原

我将回转天地初造势,劈开虹佛蝴蝶身

羊头小仙来赎命,众星食槽吸酒槎

看你癫狂诸部戏中洲,难堪不识我

劝世转身祈祷文,千千结怨如狂沙

万万舍命如古牲,与我共看十字架

异见祈祷文

我们走散的

途中,地平线

变成不堪折辱的面条

爱上了秩序之殇,随机天使撷取

一只玻璃眼珠,你同意吗

超真实,是种天然近视

可以送给任何人,但我不是任何人

我的眼眶会倒酒

我的头骨

是酒杯

夜雪访客祈祷文

深雪有单只脚蹼的声音

鸟鸣的进化史,远比我们的漫长

访客希望他按秒表行进

贵榴石般的蝾螈在雪前吟唱

路上琴师的分心术,远比我们的复杂

访客随风筝挂在烟囱上

云杉之光与遗落的战斧相杀

鸟鸣的机械手,将世界的摄像头扶好

访客希望他找回时间差

噢,别着急。访客说时间还早

雪夜的追光与飞鸟降落的历史一圈圈

循环着,派我走过并寻找

隔着炉火与圣诞,等待我出现

不知道,谁是谁的火花和引线

工人剧场祈祷文

找到那张票太难了

我们凑钱合买下它

进去一个人到二楼

窗口把它扔下去

再进来一个,就这样

我们看了一场

年的战争电影

找到那张票就能救活你

来吧,现在你怀抱的黑暗

特别有趣,其中的闪光

仁慈地搭救了今夜

雪地里喝醉又摔倒的那位

那是我曾经的影子,浑身落满了

宽银幕上透明的小碎碴儿

人貉祈祷文

新型连弩,愿你再现设计者的惊怪

洞穿发射者而不是我

追捕者转身,下一轮追捕者资不抵债

挥网奔向你而不是我

这一刻啊倒向下一刻的烟柱,纷纷入海

其中的飞灰一点就是我

也是千万信使之一,急急坠去深冬采摘

峭壁之蜜与远古自由的沉彩

帆船的囚牢升入铁甲舰的密室

最终也是尘埃,还在维修中不舍得崩坏

绘声祈祷文

告诉我,祈祷时为何听到空腹老枭的笑声

让你小声

昨晚裂开的坟墓,为何有一柄天使色泽的长号

那是你的长嚎

长嚎与枯骨与笑声,为何摩荡在我心间发电

答案来自失传的法典

我乡良知的徭役来自这部法典,还是出于自愿

希望出于自愿

我主有多少化身,是否包括回声和绿袍的鹦鹉

我主不是鹦鹉

我主是大爆炸,还是从渺小到永恒的大跳跃

是我们之间你可以忽略不计的条约

较胖的神猴祈祷文

海底城市昔日繁荣的

守护者,业余考古队的守护者

丛林里老年大象的守护者,在世界深处

对称分布的古神话的守护者,我

三分之一是风神雨神雷神的集合

三分之一是猴群中较肥胖的一只

三分之一是老牌玄学诗的研究者

我一纵从印度来到斯里兰卡

两跳君临洪都拉斯,数到三

蹲伏在你的面前,替你祈祷

愿你仍然是不知名的河流里的一粒沙

能听到冰川融化时催生的一株草

愿你的朋友是衔着红果飞的鸟

愿你的故乡是随时复原的花

愿你不需要这些祈祷

也能像胖猴一样有力量在废墟

和城市之间往返,在消逝的故乡

和大峡湾的波澜之间读秒

当你跟随胖猴,为种群惊呼

为储藏筛选,为营造绘图,为暮色渲染

为荒诞沉默,为啼笑停顿,为比喻重来

公共澡堂永生祈祷文

教堂不远处有个上坡

人们在那里入水,一道水泥墙

去把他们环绕

之前这是烧窑的场所

烟雾迷漫半世纪,再之前有人

学法术在此炼丹兼卖火烧

土法炼丹,隔代化为

公园练功之后集体洗浴,绕道教堂

回家的路上逐一消失

有一个当地最勇敢的人

从二楼爬出,他在电线上裸奔数秒

花火缠身升天然后坠地

八十年来,只有这个喜剧

仍被铭记,有谁为他祈祷过吗

神父,这段祈祷就在此刻

愿你我与他同行,愿跌落的人

下周六在中山公园复活,愿我们一起

去有贝壳有蜗牛的石子路上

轻松转入菠萝状向下

琴心交叠的小港路口,神父跟我

去参加一个双盲测试

我们各自的祈祷,会不会带来

集体的永生,答案滚动一道金光

照着澡堂里的我们,经过水族馆回归大海

透明隐士祈祷文

跟海蜇一样透明的我

喜欢跟永恒拔河,跟巨石阵

角力,也会一言不合

就认错,匆忙消失

猜猜我是谁,大帝国的塌方

就像我放在你手里的冰砖

化掉的一角,紧急救生艇狂奔在

海上见到我,就准备去度假

暴雨中的闪电也会临时

躲到我的睫毛下,世界多么需要我

也非常不需要我,我离你很远但能把你

抱在怀里,用小飞虫的声音

哼唱,像你一样聪明的孩子越多

我就越可能,回到这个越来越混乱的世界

语言战争人质祈祷文

常年瞄准自己脑门儿的语言

狙击手,当永恒的试纸,为时代显影

内卷无数彩条,三叔

是雪莱,舅舅李尔王,邻居疯了约等于自己

荷尔德林附体,原地冲动是人质自救

好过忙了一辈子不过是用权力赌命

好过忙到东方既白不过是鲤鱼打挺

异代手杖记

支持圣人老年的不是

哲学探索,而是一柄来自原始部落的手杖

深斑蛇纹,在挥舞中隐隐有

凤凰的鸣叫,部落消失多年后

进入文明世界,帮忙指点奔走的弟子与社会缺陷

仍善于变形,忽一日落水化去

出葱岭过大夏,遇青牛独自盘桓

在一座荒凉的小丘下,见证了倒下的旅行者

松开的手,与鼹鼠,硬币和不准确的地图

为伍数年,迎来新的仆人与航海家

那无名的登陆者,在夜色中点燃鬼面的树枝

上岸,整座大陆像巨鸟发出

恐怖而漫长的吟唱,它成为套曲中的一件乐器

与啄木鸟几十年合奏,为地下求生的根系

引领水源,早已朽坏的它想变成一把伞

会有一只手,把它旋转如风车

那个人对着它和一幅高丽人的花鸟画

想不出它的来源,但领悟了风篁的秘密

它仔细辨认了眼神,不再有借助它走路

还乡,寻求超越的企图,背后是我众多的提琴,虹吸管

或望远镜,为它支起荧光,为它呼吸虚构的深海

异代圆镜记

远古的时刻表分出

十五镜,最小的那枚早已

失去记载,只知道它照过冰川中

冻住的幼狮,会在飓风过后

映出龙尾与菱花

它在我的手里

时而是一只播放器,侧耳

细听会有壳中的叹息

时而是张小网,捕到的青春化成

半流淌的章鱼

它被你用另一枚圆镜

换走,里面有不知情的

我,以为要合影,以为它

能当开瓶器,噢那结冰的酒后

一瞬间,来去飞光的呢喃与吼吠

异代重修祠庙记

孤悬的小尘埃

与众生沉浮的戏剧

缩写为一部经典

最初分正典,外篇

和存疑的经文,规模过大

在起起落落中过滤

成为一部语录,一个声音

代表小尘埃清醒时的感受

每个字一音节,三个字一顿

诵读全文的时间约为

公元前年

当地人均寿命的二十多倍

漂浮的小尘埃,告诉我

为何我们要承担这样的重任

这个问题带来一个发明

一座不准出声的祭坛

成为它的居所,即使坍塌了一角

也无人惊呼,即使中心着火

救援也静默地进行

我们不再说出它的名字

我们的宇宙从内部关闭

带来另一个发明,有一座

起源不明的祠庙,敲起了锣鼓

有两个小童各持柳枝

一个是我,留下吟唱的图画

我的后代来访,停车下马或在附近

留宿,都觉得这废墟有些陌生

但也有人在归途中,推算出

永远存在的巧合,正推动着小尘埃

继续向未知偏转,而已知的永久沉没

异代箭垛飞来记

前朝将士体能较弱

骑射往往不中,有箭垛数十年

闲置风雨,面白无创

终日思量,如何躲闪小儿弹弓

喜与稻草人为友,自谓前世有灵

历万劫而不坏,脚踏东海

桑田为之升降,弥纶天地

觉现实世界太小,纽约巴黎不过烟尘过眼

提笔点染一扇,中央有造物主

身批异彩重光,面如车轮飞转

万箭如辐辏来朝,呼嘘间连珠射回

泥腿巨人仓皇中箭,化为蜂窝巨人

扶扇骨建木飘摇,风筝般遥呼

泥中狡童,速来我新落成的冬宫

献腮长者粲然,转身把笑声的海浪

倾入耳鸣之谷,枵腹众徒蛀虫般

爬上巨人溜肩滑下,嘻嘻然翻身溺水

白鹳园叟带箭惨笑,龟壳耆老愤然缩回

回望十八年箭垛之乱,焚毁六宫

夷平两都,东南人民迁往海外荒山

如今回归两三只小船,遇斗草少年

共话前世虚诞,看江月折起波澜

酒楼客栈有飞镖游戏,过客皆言教训

有豪猪昂然过市,观者无不悚动

二年前扇面复开,箭垛如孔雀飞来

见城郭武器皆异,不知所以然落危楼啼咏

异代旅店夜话记

某记者夜投旅店

落入陷阱,一个无法停转的赌局

迎面走来七十二人

每个都来解答,不曾提出的问题

你不想了解吗,我乡地保为何去做盗贼

你总想知道吧,北国的飞槎坠毁后

走出的是谁,记者说我想知道

怎样离开,回答中级盗贼经考核才能上岗

记者说所以才有阿里吧,回答这事十分严重

十分严肃的八十四人,将他包围

每个都给出无关的参考,会有前朝余孽向你眨眼

会有井底幽魂赠给你一枚香囊,记者说这是

濒死经验,这是意义的过载现场,没想到

出现在了年代,回答这是年代落入

年代,奉天日报的纸浆涌入了头脑的黑市

不可避免,记者说我不再是记者,是偷渡来的

安部公房,回答有趣啊,然而我们不需要什么猜测

是万把年前,你不算常客,没有免税发言权

你的安部公房并没有获得诺奖

你们的救主像木偶倒在路上,你此刻心中哽咽

感受跟莫言相仿,只是他还看似正常

异代共享坟墓记

究竟做错了什么,要给愚蠢的人陪绑

提出这种问题的人,注定给他们陪葬

在舞台上表演多年,为何在这里跌落

你表演的杂耍,是你多年变换的沉默

嘶嘶声中双蛇的姐妹,爱上的就是我

左眼进去右眼盘出,过鼻腔再进耳朵

山水环抱,聚气藏风,所以后代会好

憋在城里当午餐肉,后代比我们还糟

星落于野,墓草夜燃是我们在庆祝吗

是屠户和操盘手在放礼花,他们赢了

吾神的虫使来访,邀请我们去看神曲

它们随意进出,会带零碎的我们回去

异代共享坟墓记

究竟做错了什么,要给愚蠢的人陪绑

提出这种问题的人,注定给他们陪葬

在舞台上表演多年,为何在这里跌落

你表演的杂耍,是你多年变换的沉默

嘶嘶声中双蛇的姐妹,爱上的就是我

左眼进去右眼盘出,过鼻腔再进耳朵

山水环抱,聚气藏风,所以后代会好

憋在城里当午餐肉,后代比我们还糟

星落于野,墓草夜燃是我们在庆祝吗

是屠户和操盘手在放礼花,他们赢了

吾神的虫使来访,邀请我们去看神曲

它们随意进出,会带零碎的我们回去

异代嚎叫蠡测记

古法深矣,一人一戟一马

在树林外,依稀林中有人睡着

远处山坡上有人持箭被甲

似乎在等待,肩上立隼一只

弃草上坐一仆人,抱婴儿张望

有一骑涉水,马尾坠有矛齿暴鱼

另一鱼半身化为僧,狐兔设坛

一座,坛边有溪有丘

几人解脱而去,地上仍有绳索

另一人某年于东都

刘太师家见此画,传言后归满人

辗转入伪军阀库府

前年于市中购回,画上多出

凡人四十万之墓,天人轮转而去

渐远星体轨道,不可追回

机车厂房不可思议之图纸

窜入,另有零散发光器具数十枚

照夜见者皆惊,此外二百人

代代轮回为恶徒

颇不可信,书生皆败絮曾不惨然

纸上有地震纹,有蛇腹纹

挂壁上则壁有波澜,置于庭中

则庭树倒仰,细听有微声

云是异代善歌哭者

深嚎入骨之音,俗人雅士不解

以乡广播站喇叭放大数倍

之后我乡不复存在,史载是乌托邦

异代同时焚毁记

地层中

从未熄灭的火在闷燃

不焚书何以递火种

老一代

围观铜柱烙下的油脂

抛毒菌速胜下一代

消防栓

安在未来花朵的背后

随时把数万家捶翻

不要慌

有人充满信心地诅咒

焚化一半才有希望

所以各位老师

蹁跹如飘燃的三角裤

跻身权贵的修脚师

异代丝竹同调记

第一声振聋发聩

从此你总能听到

第二声绝圣弃智

投机时钻研术数

第三声厚黑皆备

呕哑出道德歌咏

三声推演治乱之循环

第四声前来抢位,第五声

驱逐第四声返回,第六声

提议第七声休止,第七声

气绝,猩猩吞炭伴鸱枭

息壤填笛孔,鱼目嘲明月

有人彘翻烤,有熊现场取胆

分食礼乐,竹签与众声簇拥煤油炉

异代井底观星鸟记

有小绿鳖组团

游来访问

抬头

给它们介绍

有大星有大鸟

在外守护

我井是肚脐状的天文台

大星是永恒的

石刻

见证我井的伟大

大鸟是屏障

保卫我们

不被燕雀袭击

被大鸟吃掉

是荣誉

但它对我们没兴趣

它想吃的

是夜空中的飞鱼

但够不着

因为翅膀退化

只能站立

等我们投喂

扔上去小绿鳖

给奥叶杜陶(不是日本人)的慰问信

比肩古人,是考古学家的恶梦

误托知己,混子与闲汉集体的爱好

每个诗人都是一伙诗人,雨月朦胧中

奥叶杜陶的非凡组合,会不会让你困扰

看,他们去热带雨林里提壶浇花

他们奔向冷战与寒战的双重现场

他们在史前时代就给国家民族打杂

他们拦不住,此起彼伏的真理和尚

是谁,把史诗与闹剧关进斗狗的笼子开赛

隐喻的跳蚤和反讽的巨蚊,轮流扮演着龟兔

在竞赛的路上,两面之神成为时代仲裁

四面之神不服,决定把中年的焦虑倾吐

半路遇袭,绑架现场是中关村口的戏台

拉开夜幕皮影戏上演,老年杜甫率先跌倒

梆子一响,报幕的系主任笑得像场虫灾

奥登开始祈祷,叶芝继续熬鹰,陶潜习惯性逃跑

幽魂与孤魂钉在镜子里,永远无法出走

他们是自己名字的囚徒,拉着历史的苦纤

一遍遍搬演对酒和赏月,幻象与离愁

他们不再是碳人,面对纸浆和字节无力自辩

土地怪与地产商合谋,贩卖国际诗歌

愚人想要伟大,急需理解的心情煌煌燃烧

老掮客彻夜不眠,赶写发言稿赞颂小儿科

掌声的潮水过后,会场上浮起的秃瓢纷纷睡着

陶潜的宿醉,杜甫的自夸,奥登的碎嘴

叶芝的调情,我们被迫替他们检讨,道德的判官

请钟表状的猫头鹰发问,你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还在当苦力,你们救赎的是哪个时代的混乱

所以尔曹身与名俱灭,后代一浪浪前来复仇

拉来扯去永远让诗人作陪,既不松口也不撒手

毕竟,蒲柏带着武器才敢出门,愚蠢之王

找到了土洋结合新的帝国,我们的精神创伤

也包括他们的受难,他们虽然不朽

但要交税,常年在海淀路上给人陪酒

慰问他们,给我们自己解一会儿毒

赞美他们,这些历史拣选的小白鼠

给古罗马朋友的晚餐邀请信

是什么海在什么时代

把你绑在桅杆上捉来

还是用我的飞鸿请来,噢

回答了这些问题,也就平息了

对文明和野蛮所有的争论

酒气鳞鳞的云影,转瞬飘满苍梧

社橘前叩环三声就会来到

东海鳌鱼肩负的松林小岛

溶溶隐没的洞府有我复杂

如蚁穴的结构,不论神仙还是流沙

到此都会领悟不必再重新发明

历史,只需要投身

旋转其中,乾坤总会突变

颠倒原是常态,你携来的变色雕铸高脚杯

放在古蜥蜴丛中,花纹完全绾合

金棺中爬出的食眼童子,也哼唱夏人之歌

那么,让我们的歌漂流到中世纪

就赶紧返回吧,来这里

永恒的诱惑,在于半身浸入世外洪流

让莫名的力量驻留在同时

升降的弯道滑梯上,万种光束之间

幽默的距离,反向收起喑哑的荧囊,那里面

没有灵光一闪,只有错简噼啪作响

模糊的收据和发票,决定性的错误,时不时千层涌现

卡罗尔写信指南的变体

对方落款,“忠实的朋友”

你默默写下,“无偿的劳工”

对方忘了你是谁,你报以幸免的微笑

开始争论的时候

俩人合体,成为一架挣脱螺丝的

陀螺回转仪

在补觉的下午

记得收集,让聪明人集体点头的困倦

把它炸成铝条,免费供人抬杠

注意在信的结尾

不要关门过猛,躲在门后的三只猫负责

拍扁你的中年压力

洪水滔天,对方忘了你是谁

你报以沧海渡尽,陪他飞过桑田的微笑

给边界之神的信

无法寄到

也不用退回的信

召唤边界之神,终点站之神

永恒被移动之神

界碑的文字已经磨灭

你从荒山里涌出的水源

周围,是乱世打磨的石子

一颗颗自成体系,集体

汇入无序迸溅的圆珠

无人向你祈祷,无法理解

与你的相对距离,不会记得

是否与你迎面错过

看,沙滩上湿漉漉的圆

吐出鸥形的叹息,穿越了晒干的渔网

临时的替身们替你扯动

每一句诗里召唤你的纤维

写给九世孙的信

你们已经进入

新新石器时代了吧,我们先祖创立的

远非完美的人世

在我们手里衰落

到你们那时再次从刀耕火种开始

这封信存在的几率

也许比较小吧

读起来也会比较艰难吧

但也许这是我的误判

你们过的可能还不错

如果想证明这一点,相信你们

已经发现了奇怪的原理

能够深入读取这封信,精确地

算出我此刻心情的好坏,噢那起伏波动

简直不想跟此刻的一切有任何关系

一首诗致一封信

我和你是一体

当写下我的人

把我发给了自己

我和我的七个兄弟

在邮箱里因为某个改变过的协议

变成了乱码

今天恢复了原貌,带着

多年前的诺言,谈起广阔的空间

云朵一样变幻再消逝的人

在深夜让他明白,一个人不可能

两次写下同一封信,或同一首诗

但可以等一首诗,等到他变回他自己

深海回信

因为来信

过多因为你们抛出的瓶子

我们一遍遍被唤起

想去岸上,那最深最危险的地方

我们最早被冲上岸的一批

已经是身影幽绿

指甲暗黑的人类成员

躺在踩碎的白贝壳中间

我怎么会不读你的信 

一个半月前,杜慕康

给我发了封长信

如今他说,他在上海做事

还帮人看一只胖猫,过会儿要去教人品酒

在我的家里,飘着App里蟋蟀与海浪的合鸣

在白天它们让我入睡,晚上我会关掉

信里说他觉得作为同龄人,年龄已经是个问题

我说有同感,我常在梦中搬家,醒来有种毫无必要的疲劳

信里说,这首诗虽已发表过,但还想修改一个词

他说一个关乎胜利,另一个暗示离别

我提议,离别早已注定,有可能的只有胜利

他说就用它了,诗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这样认为的

我觉得有两类,一类就是奥登本人,另一类是不写诗的人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你也问过,白居易放走的大雁,去了哪里

你最近给我写信了吗,我查一下,短期记忆里的山岳万重

短期记忆,也是个信号,我们都同意

它象一个迟到的比喻,在某辆乡村运猪车上,颠簸着惊奇与波动的美

到达的时候,它帮我忘了自己,我们回头见

书信法案

卫星与外星之间

外星与地面之间

地面与海底之间

虚构的人物之间

哲学家与自闭症之间

一律禁止通信

海星与海底之间

地面与杂技演员之间

卫星与自闭症之间

虚构人物与强迫症之间

直系亲属之间一律

禁止通信,写信人之间

一律禁止通信

原始的单向书信体

作为一种扭曲收信人所在时空的艺术

必须复兴

下清宫致斯多葛学派哲人的交流信

致坚定的起床主义者

悲观的名声粉灰机,废墟里

互相支拄的马车骨架与影子战士

——随信送上一篇《乐府诗》

上言讲述

起灭瞬间的零误差,跌进花朵的十字架

下言鼓动乡村知了,击伤哲学的小雷暴

请听我的琴名万壑松

我的酒,野火围起玉壶冰,我的风

雪丝织就一团麻

我的昏昏然

通向地心万物根,舞走一群渡渡鸟

进化旁支劫灭灰

馀思不尽听馀响,寄赠

玲珑种子五六颗,预卜明年身落海上村

落款,视力欠佳

看不清谁的落款,祈望

你乡文化馆里传彩笔,春来惊觉牛克思

桃木画框铭文

树下站着刚降生的羚羊

木筏落入冰窟,另一个世界里的枯山

与火湖,联合了一浪浪灰烬

推你去巨浪里找它们

新酒尊铭

万象中的小象,弹指化为灵禽

虎与长尾猿与牺牛,一道酒光飞空走险

在两代祭祀者之间,捣毁宴饮的土偶

袁世凯,黄世仁前来围观,被群众拥挤下去

滴水兽铭文

我定时滴落你社会

跌在路肩上的顶点,尾声

放哨一夜,甩动降旗的无言诗

连续打折的赎罪券

新国会大厦铭文

战争和瘟疫

是人类挣扎的求生本能

暴躁的奶妈及其奸夫

接管了楼下的街道办事处

高冠名犬项圈铭文

你向斜上方仰视

我拥有漫长头衔(此处从略)的主人

你是奴仆,还是他的另一条狗

如果都不是,我在睡梦中仍然质疑你

新汤盤铭

父兄先辈累倒在前来创新的路上

我在水里,手持熊猫牌双筒望远镜

回望尧台舜馆,人牲与龙雀,向前

我能看到明天甚至后天,甚至解放前

高低杠铭文

南山一何高,乡民

一何苦,狐鼠一何怒

土锤一何黠,领袖

一何愚,果子狸顿足一何哭

君不见铁锥凿眼

一何速,面对铜头铁尾

之蛀虫,携男挈女

一何伤,一何至此不可忘

新颁大学堂台柱铭文

疯狂建校多年后,几位干瘦的

笑面人依然不倒,因为髋关节支持下巴

提前招供者说,这些拒绝离开的人埋好了

调查报告,仿佛那是打开就同归于尽的宝藏

桥塔共享水面铭文

十七孔桥想要捅破天,无须的白塔响应

数百年后塔上架设未来之锅,在断桥边

还有一条活鱼,抱着你们的影子在洗澡

新漏刻铭

离奇的弟弟叫离苦,帮你忘记

水钟与自鸣的铜鸟,离苦的舅舅叫离乡

祝你日月不复记忆,晨昏尺璧掷于车上

离经本人在岔路口,静听自己半躺不觉离题

非实用反转祈祷书

我们的天空

将变成

我们的地层

鹿在蹬腿

人,在梦中蹬腿

在现实中

引颈,然后蹬腿

云驶月运,今夕

为来世

习惯倒悬

行走在千山里的人们

未来的棺材

道旁抽枝发芽的行道树

提前砍掉,无人需要

生锈的骨架之声

折出一只笛子

手铐继续伴奏

修行者最终长在了柱子上

在高柱的顶端,他和秃鹫

共同缔造了食腐的鄙视

懦夫随时向

勇者的左肋投掷标枪

见到恶人和保安,低伏

真假不存在

只有虚实

昆虫的空壳不再是昆虫

人集齐了谎言,乘气球消失

第四种恐怖的可能

毁灭程序的设定

都不如该国的屁股缓缓下潜

来你的书桌可怕

诡异的唱和诗

一边是祈祷,一边是挽歌

一边是挽歌,一边是拒绝

新版前社轻喜剧

纪念亚历山大·维邓斯基(AlexanderVvedensky)

怎样让过去,变成前社会主义国家的轻喜剧

今天早上我看到,你奔赴炼狱,就象去上班

看见国王斯大林和小偷在晨练,手足相连

互为树和鸟,晚上用诅咒用咏叹结束这一天

手风琴是你撬锁的唯一工具吗,带我打开

沉默的深雪冻蓝的云,找到一墙空白的沼泽

诗是怒蜂与枯蝶,环绕出的生死

不能互相翻译,但同样难缠,沙皇母牛

与口吃的大卡车,魂归奶酪,在厨房

在厂矿在鱼眼里鼓掌,掀起了危楼齐舞的汪洋

新版连体人绣像

连体人

一个称帝

一个面壁

一个可忽略不计

杀马者喷火

剥驴者吞剑

双盲连体人

一枝灯伸出四臂

塔上挂一小笼

一个说在塔里,一个说在笼里

连体人中一个

举火苗,另一个是神像

忘记

这三对连体人

他们谁也找不到谁

也找不到你

非实用快递附言录

烤上的鸽子躺着,熟了的鸽子

飞了,飞了的鸽子送外卖

送你的一套残忍抵消

你的可悲,请用愚蠢抵抗

不可逃避的社会电击系统

烤了的鸽子躺着,没躺的鸽子飞着

收件人啊,你们是烧了一半的风筝

三转两落,难以捕捉,陡然上升

接住我,万吨社会燃料的塌陷

电棍的不甘寂寞,预备跳船人售出的悠闲

非实用告别田园农事指南

劳作,包括卧听惊蛰

对月抡锄,施肥时的匆忙

灭鼠时的迟疑,为种麻者添烦

帮工来吃闲饭,通知他的债主前来

一切有序进行,让人更忙碌的

是怀念叶琳娜,在鱼塘偶遇艾米莉

天天问候娜塔莎,总在为尤拉丽娅

歌唱,即使在驱逐野蜂的时候

但这些都比不上再次寻找你

多年前,我们在大兴卖瓜

眼看你被人带走,是啊,这些都比不上

重温,我们在莱阳摘梨的日子

比不上在商丘,做挑着葱的公侯后代

也许再去趟烟台就能找到你

我们度过了一段正常到奇怪的日子

以至于,放下农活儿就可冲州过府

甚至跨省跑上码头,把后来形势多变的斗争

密会与突袭,改组与转向变成一枚

时代印章,但我再也没见过你

我险些,坠毁在未来的田园里

戴着你借给我的建筑工头盔

我融入了地表上,一小块光斑的乐郊

它的无数种噪音,是仲夏花草鸣虫

织成的家常软垫,我身后是即将

集体成长收获,再也不用照看的农作物

我怀疑,我的成长已经可逆

能回到更早,甚至早于上世纪的

一轮轮洗礼中,带上这首诗骑上摩托

向荒郊逃去,去赎回你,去往盗贼之乡

新颁简易六畜养成指南

我们的六畜都是猪,牛羊已殁

驽马已薨,鸡犬烹煮时惊觉舌不能下

六畜兴旺,因为思想养猪

危机感十足,用愤怒养狼的我们

存钱养鼠,墙上写满不劳而获

墙下有猪嚄嚄而来,敬邀我们赴宴

席上陈设长牙,座上奇珍

是一团棘刺,观赏一众黑猪猛吸

裂纹的猴脑,我们用愤怒养起乌云

乌云将军原是豪豨,鼓励暗中摸奖

闷声财主献花,装点画上四个儿女

规划实现了吗,楼上楼下鬼火拍打焰火

顺手化猪蹄,留下非人的足迹

赶猪人已过时,听闻爆竹喧响

取笑爆肚,旧王遇袭就地臣服

鬃毛踩踏沉浮间,常年低头赞颂卤煮

简易日系山坡羊大气候观测书

夜空飘红,放羊人欢喜

夜空惊绿,放羊人逃匿

毒烟中的羊群烤成纪念碳墙

一座,墙边有地保望见

雾中出大鸟,赤首黑身扑下

有羊触死猪倌一名

有浴猪升堂,望见兵气如织

可屠城可杀将,侯王与地保自视

如鼠犬,放羊人奔走

驱赶毒焰中的羊群,烤成

纪念大讲堂一间,门前挂京师牌匾

卖各色杂货,转眼

放羊人撞进大潮里逆天

改命的小方孔,追一线毒焰

与前代放羊人会师,分别化龙一条

化虎一头,前往建设银行

持枪胁迫土地庙祝,出门化身

假便衣一名,限制消费持卡者一名

放羊人挥毫,毒烟中的羊群

烤成纪念花园一座,山坡上观看海水之中

浴猪隐隐摇杵,变乱兴废沉浮

有羊转身怒发,触死挂羊头

多米诺之王一名,空白待填身份之神一尊

焚身进入未来的寓言,去往

放羊人逃窜的前夜,自我牺牲

但无道德教训,辛苦自学仁义

在与其他羊互相打杀的世界上

诗与荷尔蒙的停止合作协议书

然后你的剑戟和我的矛盾

设置了交叉路障,拦下了正在掏本的交警

现在他坐在孤岛上,等待

我们去寻找他,那种逐渐衰落的漫长感

那种适合集体死亡的

节奏感,让我们面对面开小差

墨索里尼向但丁致敬兼呈老杜

还好吗亲爱的,爱走音步的阿利吉耶里

无处不在的我在武士方阵的中心,也在绞刑架上

每到你的百年诞辰,无时不在的我都来怀念你

夸大是我最给力的修辞,举起了地中海的波浪

我战胜帝国不举的武器,是修理世界的一柄铁钳

我的每分钟,分成六十次为每天庆祝的节日献唱

写满神秘数字的关于我的预言,像谣言一样应验

恐惧我的外宾从小仰慕你,无法再用诗句诋毁罗马

现在请你回忆,我们上升在天堂篇里的首次会面

当你直视太阳也就是我,看到了巨大的惊诧

神曲也因此空行,跌出几个世纪奉献新的章节

讲述意大利在东非的胜利,我在隔壁精巧的谋杀

当我的妓女组团盛装出席,你的教授们准时营业

他们生下了表忠心的孩子,代表并建起了和谐的未来

我们一起焊在星体的转轮上,连续绑票分不清昼夜

啊,敬你一个无声的环形区,配上一位贝缇丽彩

还给我怖畏之环的奶与蜜,套在脖子上任意啃啮

看,穿越厕纸呼啦圈的老赖,新一轮的崛起即将到来

我坚决的瘫软,历数世界按丁甲丙乙奇怪排序的排泄

我僵硬的脖子像论持久战的书脊,羡慕弗朗哥继续坚挺

我委派的诗人们渗透进每一行注释,瞄准了读者开始狩猎

所以扶你起来的不是维吉尔,是叠罗汉选出的帮会头领

集体光环中的黑点散布怀疑,千万毁灭者终于放弃了等

而歌手从马戏团走向笼子,地产商从远东发出馅饼的邀请

一个幽冥中的意志是选择降维打击,还是去改善生态

引用杜甫三十多万次之后,献给明君的大赋仍被低估

而诗人跳完了脱衣舞,去肉市忘不了再称上二斤尼采

异次元惠特曼

歌唱一昼夜璀璨反世界里

惠特曼之歌的我和我自己

是一首关闭了百万宇宙的反绝句

生命中每一次醒来,都封存在我眼睛里

现在重放,惠特曼未来的玩偶

就是我,他被漫长旅行磨损到

游丝般的身躯倒栽向我,然后

他喷气式的庞大胡须,迷乱了我的视线

乘回风载云旗的惠特曼

从漫长的旅行里跑出来

跑进没有测量过的时空,他的原型

是谁,是古埃及乌云漫天的乌尼斯

跨越了火焰岛来的王与神

品尝众神瑰丽心肝的乌尼斯

而我们的历史是吃人的历史

这个不需要起源,只需要树人给作证

我也是旅行者,我的诗人先祖

沿着一个个驿站,从国家心脏

骑马向林邑瘴海进发,有时候就像我

停车在新罕布什尔的林间,在路旁

我们每逢小神皆拜,无论是能量耗尽

熄火之前的惠特曼,还是午夜怒飞的

泽西怪物,我们都耐心给予尊重

是出于神话的协作,也出于现实的需要

那么,小神惠特曼

如今是一尾,刚捞上来的深海游鱼

捧在手里膨胀成球,爆碎之前

拥有了星辰,愉悦

和一眼望尽的知识,我用来测量

反物质与归墟,一棵树与一个反革命教堂

什么树什么宗教,并非无关

但早已遗忘,但我歌唱千思,他歌唱万绪

小神惠特曼,你悬崖下

小船残骸般打转的微笑

是蒸发在野藤中的明珠

是自相矛盾的,非玫瑰与玫瑰的秋千

是你在催促我,跨越人塔与人链

去空袭的现场,去人潮暴动的波浪里

化身我和我的精灵,你和你的惊颤

歌唱把我们的菖蒲和豺食花,磨成细沙的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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